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李顯先認輸，只見他聳聳肩，看似無所謂的說道：
「我出生的時候母親就難產而死，所有村民都視我為不詳，從小就沒有玩伴，一直都是一個人。當時就在想，要是我能有一兩個小夥伴該多好啊！」
李顯突然說起以前的事情，這些事雖然不是現在的「他」經歷過的，卻是真正的「李顯」的記憶。
每當李顯看見別人都在呼朋喚友，可是見到他后，卻如同躲避瘟神一般。這給他幼小的內心帶來了極大的衝擊，所以但凡有一點溫暖，都會十分珍視。
「儘管明白父親是在乎的我，但也常常聽到許多流言，大多都是說我是掃把星，會剋死全家。父親已經不要我了，叫我趁早離開之類的。」
李顯苦笑了一下，彷彿是在說自己，又彷彿是再說與自己無關的「李顯」的故事。其實兩個「李顯」本來就是一個人，可能是對方死前的怨念召喚來了自己吧。
所以眼下，他就是「李顯」本人，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是「李顯」本人。李顯的意願其實也在無形之中影響了他，所以不歧視自己白髮的蕭宛，在心中的地位很高，只是他自己都不曾發現。
「因為村民們的抵制，我和父親過得很幸苦，他每日早出晚歸，卻只能勉強填飽肚子。有時候我也會相信外面的流言，以為父親在外面已經有了新家，以為我馬上就會被拋棄，所以總在害怕和擔心。
父親每日勞作，光是活下去就竭盡全力了，所以也無法顧及我的內心。那時的自己一點安全感都沒有，直到父親死時，也幾乎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
說到這裡李顯嘆了一口氣，緩了一會兒，才繼續承重的話題。
「直到我進入聖教，師姐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在她身上我找回了童年缺失的東西，所以在她有危險的時候，我就想要竭盡全力去救她。」
又是沉默，似乎他和蕭守正確實沒那麼多話說。也可能每個世界都是如此，成熟就意味著要隱藏自己，久而久之就不會表達了。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修道之人終究是寡親緣情緣，像你這樣，容易道心不穩。」
「是。」李顯回復道。
蕭守正笑罵一句：「什麼是不是的，說你真實的想法。」
只見李顯搖頭，「如果這套說辭是對的，為什麼那麼多修士都在底層掙扎，所謂的道心又是什麼，如果是對『家』的執念會道心不穩，那對提高修為的執念呢？
師父要是信這一套說辭，就不會那麼在意師姐和央兄了，甚至於連天鬼王出世這樣的大事都不關心。」
蕭守正深深看了李顯一眼，眼下他才發現這個徒弟似乎比想象中還要聰明，還要讓他另眼相看。
「你是什麼意思？」
李顯沉默一會兒，然後才說道：「天鬼王剛剛出世，師父就出現在南域，還救了我們幾個，如果說是巧合我絕對不信。而且上次在琥珀秘境中，恰好有妖族顯身……」
說到這裡李顯就打住了，他明白這個時候就該適可而止。如果蕭守正想說，自然就會說。
「家……啊！」蕭守正在心中喃喃自語。
雖然清楚蕭霧的身世，但沒想到他已經將蕭宛當成家人去守護了，就像自己守護蕭宛和蕭央一般。
修道之人的心是堅硬的，所以可以好不在乎的犧牲別人，比如為了讓蕭宛適應這個世界，蕭守正逼她殺人，就如後來逼蕭霧一般。
但修道之人的心也是柔軟的，隨著修鍊的深入，年歲的增長，在乎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少，所以為了某些在乎的東西，可以變得堅硬。
蕭守正抬起頭，看向李顯的眼睛，「我就告訴你好了，但此事絕不能讓別人知曉，包括央兒和宛兒。」
「是。」李顯微微低頭，還是只回復一個字。但此刻他內心是激動的，終於要揭開魔教的秘密了嗎？
「你知道聖教歷來有個傳說，說聖教是由神明所創的吧。」蕭守正問道。
李顯點頭，「嗯，聽別人提起過。一般都是用來忽悠未曉世事的年輕人，所以聖教內部，也沒人相信。」
對於他的說法，蕭守正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這是真的。」
「什麼？！」李顯有些不可思議，這麼重要的事不光沒人相信，更關鍵的是為什麼神明沒有庇佑魔教。
「你有這個反應也不奇怪，真相這東西你越遮掩就越難遮掩，大大方方的展現出來，別人不信，自己人也不信。反而是最佳的隱藏方法。」
蕭守正望著李顯，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為什麼神明從來沒有展示過神跡是吧。」
李顯點頭。如果「神」真的存在，那還玩個屁啊，正道根本沒有勝算。
蕭守正猶豫了一下，雖然知道有些事不該現在說的，但還是決定說一點，「聖教內部有一個降神咒大法，只是發動條件苛刻，從來沒能實施，所以還無法做到讓神明顯靈罷了。」
「所以這件事只有幾位魔教長老知曉？」
李顯在心中算計著，魔教現有的五位長老應該都知曉，所以南域沈長老想放天鬼王出來，根本不是為了和蜀山爭霸南域，而是有更大的謀划。
這恐怕也是為什麼蕭守正願意派出蕭央去支援南域，以至於最後他和蕭宛都去了，其實是在下更大的一盤棋。
「不錯，每個大域的長老都知曉。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知曉。」
李顯沉思片刻，他自然不會覺得蕭守指的是自己，「妖族的化神真君？」
「他叫龍炎，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讓他協助我們的。」蕭守正淡淡說道。至於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他沒說。
「天鬼王是降神咒的關鍵？」李顯又問道。
只見蕭守正沒有承認，也沒否認，而是站了起來，結束了這場對話，「知道太多對你也沒好處，眼下還是先將傷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