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三章 憋了十六年的話全說了
朱銓特地讓天地合酒店的服務員找了一個布置很高雅的一個八人座的大包間。
這是為了顯得空間不那麼的急促,讓汪麥有壓迫感。
點菜時,朱銓刻意說:「汪大哥,你們張掖的美食很多,有大饃饃、糍耳子、煎血腸.……這裡都沒有,不過這裡有雞肉卷子,你要不要……」
「不用,我母親是蘭州人,我的口味跟我母親一樣。」
汪麥回答道。
「啊……啊哈哈.……蘭州人喜歡吃牛羊肉,最有特色的就是拉麵對吧?」
朱銓開口問道。
「對啊,蘭州拉麵那是一絕,就是在外面吃不到那個味。」
汪麥的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笑容。
服務員一聽接話道:「牛羊肉倒是有,但.……不好意思,拉麵沒有。」
朱銓道:「那有餃子嗎?餃子也行。」
服務員說;「有的。」
「那就這樣,給我上……唔.……這個孜然羊肉、紅燒牛肉,還有……唔.……這個鹽水蝦、多寶魚,再來個青菜湯,外加一份水餃。」朱銓拿著菜單,翻找著一連點了六道菜,最後將菜單豪氣一收,道:「汪大哥,你看這些菜行嗎?」
汪麥:.……
朱銓:.……
房間內陷入莫名的沉默。
朱銓心裏面泛著嘀咕,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裡出了錯,讓汪麥沉默著不說話。
大哥,你倒是給個態度啊!
縱然不說話,那起碼也得給個表情啊!
這一句話也不說話的.……難道是覺得我點了太多菜了?
浪費糧食?
與國家現在提倡的「節約每一粒米飯」相違背?
朱銓打量著臉上面無表情、默不作聲的汪麥。
「那我就按照這個上了,兩位稍等,菜馬上就上!」
服務員等了兩三秒,見汪麥也不說話,直接就默認為他默認了。
汪麥此時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是出現了其他的表情,有些意外,用手重新數了數,「嘖嘖」兩聲,若有所思后的意有所指,道:「這些可都是硬菜呀……」
硬菜?!
這是覺得菜點的太多又太好了?
可是,華國人請客不都得這樣的么?
要量大且美味才行!
汪麥為何覺得這個不正常呢?
朱銓頭腦風暴著。
換位思考,假若我是汪麥,在經過了十六年的逃亡生涯后,身上的錢不多,又擔驚受怕,面對這樣的一頓美食盛宴,那本能的會覺得是「假」的,有陷阱。
對!
汪麥覺得這個是有陷阱,所以才陰陽怪氣的語氣說那樣的話!
朱銓在換位思考後,立馬反應過來了!
汪麥肯定覺得自己能這樣大方點菜,一定不是自己掏錢,那這就意味著兩人見面的事就不是秘密了。
朱銓知道,自己若是強行解釋,說自己沒有報警,是自己花錢的,那在汪麥的眼中就是掩耳盜鈴一樣,更加的不可信。
所以,朱銓只能是假裝若無其事的又拿起酒水單,一邊看,一邊說:
「這裡的酒好貴呀!最便宜的都要九十九塊一瓶。不過這牌子的酒確實不錯,汪大哥,我們就要這個酒如何?我陪你喝一杯。」
朱銓說這話是想表達自己也是心疼錢的,能這樣自掏腰包吃喝,是因為一起吃飯的人很重要。
當然,在實際上,朱銓確實是很心疼錢的!
只不過,現在朱銓的銀行卡裡面多了十好幾萬,是昨天剛到賬的,用起來也有底氣了許多。
這些錢是各個音頻app給打來的渠道費。
按照二八分后,拿到八成錢的國視人民廣播電台又跟朱銓二八分賬。
朱銓拿走兩成,其餘的還有節目組其他後期工作人員也分到了這筆錢。
汪麥有些感慨的說:「小弟,今天要讓你破費了。」
朱銓笑著說道:「這頓飯是小弟我應該請。我們素不相識,你能冒著危險跟我見面,是對我的信任,我佩服你的勇氣。」
酒菜上桌,服務員打開酒,朱銓起身給汪麥斟滿一杯,隨後也給自己斟滿一杯。
「汪大哥,我們邊喝邊聊吧?你昨天晚上說有很多話想跟我說,你有什麼想說的,現在儘管放心說。來,為我們的緣分喝一個。」
朱銓發揮著自己主持人嘴皮子的能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汪麥看朱銓這麼爽快,也一口乾了杯中酒。
觥籌交錯間,菜已然全部上齊,朱銓沒有多問,只是一個勁兒的喝酒、吃菜,等候汪麥自己來說。
在酒精的刺激下,汪麥的思維很跳躍。
而這一開頭就讓朱銓再次震驚。
汪麥竟然是自己多年的粉絲,還對自己從上大學開始的行徑也了如指掌。
在大學期間,因為每年的暑假都是要進行實踐活動的,自己大一時在東北當地的電視台進行採訪,跟進「打黑」活動,他每天都為自己的安危提心弔膽。
後來大二的時候則是在首都衛視的新聞看到了自己,大三更是不得了,參加了還有。
最後,因為去了國視人民廣播電台文藝頻道,這才有了對話的可能。
感情是這樣才聯繫到自己的啊!
一想到有個殺/人逃犯在默默關注自己,還研究自己的行蹤,朱銓不禁冒冷汗。
汪麥說他家有七個兄妹,他是最小的,也是他媽媽最疼愛的。
說到母親,眼淚不自覺的就在這個滄桑的男人眼圈裡打轉。
朱銓趕緊為汪麥夾了些菜,讓汪麥邊吃邊說。
而汪麥卻不斷端起杯子自顧自喝酒,滿桌的佳肴似乎對他沒有吸引。
汪麥的聲音有些哽噎,說:「你寫的文章我多多少少的都看到過。
你筆下寫烈士媽媽為兒子難過,別人會尊敬她;
那些黑/社會的人員被抓后我也是彈冠相慶,而他們的媽媽只能跟我媽媽一樣,以淚洗面;
而且,我的媽媽為兒子傷心,別人卻只會更加嘲笑她。
我媽媽好可憐。」
汪麥說了一大堆,嘆了口氣,又幹了杯中酒。
從他的話中,朱銓能感受到汪麥很想做個孝順兒子。
只是,這對自己的了解也太深了吧!
而那篇採訪烈士的文章,是朱銓在大二時做的暑假實踐。
所報道的那位烈士叫張大郎,是中越邊境麻栗坡烈士陵園裡唯一的金陵籍烈士。
1984年6月19日,越軍偷襲老山雷達陣地時犧牲,他當時是前線指揮官,才二十四歲。
那天,張大郎所在的雷達分隊遭越軍偷襲時,他中彈三十八處,腹部炸開,胃腸外露,他受傷最重,卻把自己的急救包讓給戰友止血,一直坐在血泊中指揮其他傷員轉移。
等他送到救護所時,失血太多了,已經昏過去了。
聽醫生說「小金陵」需要輸血,當地老百姓都爭著去獻血,但最終沒能把他給救回來。
這場偷襲,雷達站三十多個人負傷,四人當場犧牲。
而張大郎犧牲后,家人經濟困難,沒有能力為他掃墓,他的墓碑成為陵園裡最寂寞的那個。
直到二十四年後,朱銓根據墓碑的信息,找到他金陵年邁的父母。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朱銓差點落淚。
金陵老巷子那八九平方米的小屋正中,牆上掛著一張大照片,就是張大郎墓碑上的那張遺照。
在朱銓等志願者的多方籌措下,張大郎父母得以前往中越邊境掃墓,而朱銓有幸陪同,拍下張大郎父母的那張照片,完成了此次的報道。
第二天就被國視採用了。
大概是那個時候看到的報道吧!
汪麥不停的喝著酒,一口菜也沒有吃,似乎要將自己這十六年來積壓在心的話全都痛痛快快的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