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未云何龍
葉天點點頭,跨步上了這完全可以與秦王的王駕比拼高低的樊剛專乘。
樊剛不親自前來,表示葉天級數還不夠,不值得其移動大駕。用自己的專乘前來迎接,表示對葉天的重視,這樣的待遇滿朝文武能享受到的,找不出來幾個。順便再造個勢,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接葉天赴宴,就算葉天跟自己談不攏,也可分化秦王跟葉天的關係。
一件小事,卻可以看出樊剛並不像外面表現出的那般粗鄙不堪,相反,其智慧並不比秦王遜色。
到得大將軍府,葉天才知道那首詩中所繪景象乃屬平常。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長橋卧波,未云何龍?復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端的是好大的氣派!
紅漆大門外,樊剛竟然親率一眾人等矗立高台迎接,雍都功德路上大小眼線頃刻間已將這十年難得一見的潑天新聞傳得朝野盡知。
出人意料,宴席之上除樊剛與葉天二人,再無他人。
一大桌菜,包囊了秦,楚,趙,齊,韓,魏,燕七國名菜。色香味無不上佳。
酒是正宗極品女兒紅,樊剛豪爽的與葉天連干三杯。
酒氣氤氳,熏人慾醉。
樊剛舉箸望著滿桌的山珍海味,卻是茫然不知該吃什麼,就這麼獃滯了半響,終是放下竹箸,自嘲一笑道:「面對這滿桌佳肴就像老夫面對這功名利祿,到了極致,自己都茫然該如何是好了。葉大人,你該不會笑話老夫吧?」
葉天洒然笑道:「樊將軍還是直呼葉天名字吧。」
樊剛欣然點頭道:「不錯,叫名字顯得親切些。」
葉天輕嘆道:「將軍位高權重,錦衣玉食,國色天香,呼前涌后早已融入日常生活中,習以為常。若要是平頭百姓,能有將軍福祿的萬分之一便也燒高香,拜大神的幸福無比。所以將軍的煩惱只是自尋煩惱罷了,就同那無病的士子偏要呻吟幾聲一樣。真箇要放棄功名利祿,回歸平淡,那才會茫茫然不知所終。」
樊剛定定的看了葉天半響,突然哈哈大笑道:「葉天啊葉天,你知道我的這句話跟多少人說過嗎?每個人聽了都是說我憂國憂民,心繫天下以致食之無味,馬屁滾滾,不絕於耳。唯獨你敢當面說出實話,你說我應該是該裝作高興還是生氣呢?」
葉天笑了:「將軍難道平時還裝得不夠嗎,能說說心裡話大抵會更痛快吧?」
樊剛端起桌上極品玄玉精心雕就的夜光酒杯,向葉天一舉道:「不錯,老子聽了半輩子假話,難得聽點真話,應該高興!」
葉天笑著舉杯同樊剛一飲而盡。
樊剛坐直身子道:「既然你敢說真話,那我也無妨跟你講講真話。你知道我與今上的關係吧?」
葉天輕聲道:「略有所聞。」
樊剛嘆了口氣,眼神直直的望著廳邊那排青銅編鐘,「說起來我們真的算是兒時玩伴,作為今上的伴讀,從小便在一起學習玩耍,甚至還經常作弄那時的太子殿下,也就是今上的哥哥,先帝博旭。
哎,人生至歡是少年吶,那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啊,無憂無慮,逍遙自在。
想不到的是先帝意外辭世,膝下無子無嗣,令今上成了大王。
最不該的是老夫從小小一名都尉南征北戰,殺伐無數,變成了大將軍。」
葉天贊同地道:「你不該是大將軍,他也不該是今上。」
樊剛又是一杯酒下肚,抹了抹嘴道:「哎,人年紀越大,就越喜歡感慨。身子骨不如從前啦,心勁也比不得年輕的時候。現在是人前看我是威風八面,甚至很多人說我是隻手遮天,驕橫跋扈。可私下裡又有誰知道老夫未必不是擔驚受怕,小心翼翼,唯恐一步踏錯,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葉天道:「將軍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惡名污身?」
樊剛哈哈一笑道:「這是你想清白就清白得了的嗎?就像你今天過來所乘的六駕馬車,乃大王親賜,與之同駕。就為這事,朝野不知多少人說今上對老夫的好,罵老夫持功自傲,不知天高地厚。
再看看這豪華的大將軍府,就是比之皇宮還要奢侈半分,還是大王親賜,多麼的榮耀?又不知有多少奏本擺上大王案頭,當然,大王對老夫依然是維護有加,絲毫不慍。
所以,作臣子的要有作臣子的覺悟,大王喜歡老夫做一個什麼樣的人,老夫便要時刻扮演好這個角色。而且,老夫還要扮演得更好,讓大王有早一日想讓老夫換個角色都張不開口!」
葉天直接用手抓起一塊牛肉丟入嘴裡,道聲:「將軍醉了。」
樊剛見狀,也不示弱,挑了根烤制講究的大羊排邊咬邊道:「不錯,歲月不饒人吶,喝這點酒便醉了。咱們都醉了,說些個醉話無妨吧?」
葉天笑道:「既是醉話,當然無妨。」
樊剛點點頭道:「如此甚好!」
說完,雙手一拍,一侍從雙手捧著一個黝黑的長方形盒子躬身而來。
樊剛打開盒子,一柄帶鞘長刀映入葉天眼帘。刀雖在鞘,但龍驤鳳翥之勢透鞘而出,風濤動地,濃濃的血煞之氣蔓延開來,碩大的廳堂內氣溫陡然下降數度,以葉天的修為,竟然感到背心一股涼意,不過,體內浩然正氣徐徐轉動,身體立即恢復正常。
樊剛摯刀在手,右手用力往外一拔,刀出半寸,「鏘」的一聲響,卻是猶如打開了地獄的出口,哀怨之氣滾滾而出,如萬千惡鬼怨靈被放出,慘叫怪笑不絕,廳中明亮的光線竟然忽然間暗淡下來。樊剛怒喝一聲「呔」!
聲如春雷炸響,哀怨之氣畏之如虎,嚇得立即鑽進刀中,大廳復明。
長刀整個抽出,葉天此時方才看清楚刀的形狀。
如境般的刀身冷氣森森,刀刃向外曲凸,一絲寒光彷彿不停的流動,兩側各有一血槽,直視血槽,寒芒流轉,有若血海翻騰,又若兩隻血紅的眼睛幽幽的看向你的靈魂深處。刀背隨刃而曲,厚半寸有餘,以蛟龍角為護手,脊柱為柄,龍筋為纏手,刀身玄文猙獰,靈氣潮湧。
樊剛隨手一舞,大廳旁那青銅所鑄重逾千斤的編鐘一分為二,落下的大小銅鐘砸得地板「砰砰」作響。
葉天動容道:「好刀!」
此刀雄威竟然比之星祖贈與他的神兵「問道」也不相上下,確是稀世奇珍。
樊剛豪邁的道:「此刀名『血侵』, 長三尺七寸,乃神工徐魯所鑄,與老夫征戰沙場,殺敵萬萬,可以說老夫的功勛便有它的一半,今日老夫與你言談甚是投緣,寶刀贈英雄,這把刀送你了!」說完,徑直將寶刀丟給葉天。
葉天趕緊道:「此乃大將軍心愛之物,葉天怎敢竊取?」
樊剛擺了擺手道:「送我是送出去了,敢不敢收那是你的事。」
投名狀已親自遞到眼前,葉天只得單膝下跪道:「謝大將軍賞賜。」
看葉天收了自己的「血侵」,樊剛心中又有些不舍,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點頭讓葉天起身。
葉天趁機道:「明日上任之事,還請大將軍示下。」
樊剛道:「既然讓你坐,你就好好兒的坐著罷!」
得樊剛肯定的答覆,葉天心中一喜,一顆石頭落地。
回到府中,已然入夜,寒夜清冷,府內卻是燈火通明。
簡單的同趙小倩和菱嬋交流了一下目前的情況,葉天便回屋而去。
看到葉天回來,四婢趕緊上前服侍葉天更衣。
善解人意的大姐秦風看葉天神色有些疲憊,讓葉天坐在床沿,自己翻身上了床,將葉天的腦袋靠在自己的柔軟高聳上,輕輕地為他按摩太陽穴。另外三姐妹一看,立即嬉笑著一涌而上,有的按手,有的按腿,直把葉天侍候得舒舒服服。
秦風吐氣如蘭的在葉天耳邊道:「黃總管又在催促秦風呢,公子真的就看不起奴婢姐妹的蒲柳之姿嗎?」
葉天苦笑了下,剛剛收了樊剛的投名狀,哪裡還逃得過博揚的那份?
只不過,葉天很體恤出生在這個時代的秦風她們,沒有自己的自由,只是一個個任強權擺弄的附庸。要想讓她們擺脫這樣的命運,唯有將所有國家統一起來,建立一個仁愛,公正,沒有剝削,沒有壓迫,眾人生來平等的政權,方才有機會改變眼前這一切。
反手輕輕地撫摸著秦風光滑嬌嫩的臉龐,葉天道:「有些事對你們女孩子來說是神聖和重要的,我不希望在沒有感情的狀況下剝奪你們應該享受的權利,這事我會和黃總管說的。總之,我答應你,如果有一天,我們更加了解,更加相互吸引,我會為你們負責到底。」
秦風四姐妹何曾遇到過如此照顧她們的感受,如此尊重對待她們的人?早已經感動得稀里嘩啦,恨不得馬上就達到葉天所說的境界,好好讓他疼愛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