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不改初衷
年底,劉志下了一道詔令,凡是任職滿三年的州牧,必須回京述職。
大漢帝國幽、並、涼、青、冀、徐、豫、荊、揚、益、交、兗加上司隸校尉部,總共十三州。
另外有西域都護府、以及新成立的遼東都護府、遼西都護府和烏桓都護府。
偌大的面積,才分為十七個行政單位,雖說那時候的人口比現在少多了,在冊登記的大約有五千九百多萬。
人戶一百零九萬多,但鑒於許多大戶豪強奴僕眾多,加上大家族的家生奴僕數量多有隱瞞,還有部曲、附徒、賓客等等,初步估計至少有六千八百萬左右。
儘管連年災荒,但由於大漢數百年來的累積,如今人口數量已經達到了頂峰。
當然這也包括了最新收復的三個都護府人口,但那邊地廣人稀,全加起來也才三百多萬。
而南方人口佔了全國四成,人口數超過五百萬的有豫、荊、揚、益四州,共有兩千兩百多萬。
不過隨著災區的人口逐漸北移,這種人口分布極度不均衡的狀況,將會慢慢緩解。
在這樣的情況下,各州牧的權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個個都是封疆大吏,朝廷正二品大員。
雖然劉志削減了他們的軍事指揮權,又安排了御史監督,但由於級別太高,權力上呈壓倒態勢。
如果遇到包場禍心之輩,處心積慮之下還是很難防備的。
這裡面有個歷史遺留問題,之前的州牧就是兩千石,改了朝廷制度之後,人還是原來那批人,總不可能突然就降級了吧。
還是人才不夠啊,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培養一批能夠為己用的人才,最起碼不能低於五年吧。
可到現在為止,他親政總共才兩年半的時間,太短了。沒辦法,底蘊不夠。
這也是目前他最大的短板,即使擁有了生殺與奪的大權,卻仍舊不得不倚重世家大族。
將來,等科舉考試累積了大量的人才,再培養起資歷足夠的親信之後,他肯定會考慮重新劃分行政區域。
而且也會進一步的遏制州牧的權力,使他們多有制肘,不可以為所欲為。
要知道,三國初期的州牧,就相當於一方諸侯,一聲令下,就能聚集起幾十萬雄兵,逐鹿中原。
因此劉志在這一點上,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除了不斷細化職權範疇之外,各州牧都有直屬於自己的龍麟衛監視。
有任何異常動靜,都會立刻上報到他的案頭。
而且,三年述職之後,也會重新進行調動,不會讓同一個人在州牧的位置上常駐。
以此類推,各郡守也是一樣,否則年長月久之下,豈不是都成了地頭蛇。
到時候一樣會造成欺上瞞下,政令不通的現象。
臘月里,涼、冀、益、交等州的州牧,都按時趕到了京師洛陽,由於劉志登基之後,他們都沒有回來過。
所以,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覲見皇帝。
這幾年風雲變幻,劉志的所作所為。他們都看在眼裡,對這位激進的皇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但他們都不得不承認,劉志絕對是個了不起的君主,能從一介傀儡到現在的獨攬大權,可見其手段之高明。
最關鍵此人不按常理處事,所以此次回京述職到底如何,目前看來吉凶難料。
劉志分別接見了這幾位大佬,其中印象最深的還數涼州牧種暠,去年因為他別樹一幟的年終報告,直接導致了他和太尉黃瓊等守舊派鬧翻。
種暠今年四十七歲,由於久居邊境,操勞過度,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大一些,眼角滿是滄桑。
不過精氣神很足,眼眸明亮,說起話來中氣十足。
「臣種暠拜見陛下。」
「種州牧,我與你也算是神交已久了,今日方才見面。」
今年一年以來,種暠多次上疏,與劉志探討戰略發展趨勢,還有各項民族治理政策。
劉志覺得種暠此人思想非常新銳,眼光獨到,甚至有著超出時代的格局,非常難得。
早就有意與他面談,畢竟隔空奏報來往,一次就要花費兩個月,實在是太慢了。
種暠戍邊多年,勞苦功高,這次回來述職,劉志打算將他留在京師,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具體擔任什麼職務,還要與他談過後才能決定。
「陛下肯花費時間聽臣胡言亂語,臣感激不盡。」
種暠是有感而發,早在順帝時期,他就以敢言而聞名,不顧位卑言輕,頻頻上疏陛下。
希望朝廷能夠重視民族政策,解除邊境的隱患,但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歸。
雖然因為這個原因,他多次被罷免,但卻不改初衷,繼續為國為民奔走呼號。
眼看著歲月蹉跎,老之將至,幸好還遇到了劉志這個知音,不僅非常重視他的意見,還很誠懇的與自己探討。
短短一年的時間,邊境形勢大變,雖然很多事情短時間內不能湊效,最起碼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
相信十年之後,又是一番新天地。
有生之年,自己若還能看到邊疆各族和平共處,再無狼煙四起的時候,於願足矣。
「景伯,坐吧,朕想與你好好談談,這次從涼州回來,有何感想?」
種暠謝過座,立即兩眼放光,侃侃而談。
「陛下的胡漢雜居政策,已經初見成效,雖然彼此間還是有些排斥,短時間內不可能通婚,但關係已經大有緩和。」
胡漢雜居政策,到現在都有很多士大夫和經學家反對,認為此舉混淆漢民血脈,背棄祖宗。
他們也不想一想,當初軒轅黃帝時代,天下的民族有幾個是正統,如今不都是漢室子民嗎?
也沒見誰排斥反對?還津津樂道,引以為榮。
若是他們能夠像他一般,看到兩千年後的中華大地,五十六個民族融洽相處的樣子,就絕不會如此擔憂了。
「而且有許多羌人都把族中子弟送入學堂了,開始學習漢家文化,也開始學著耕田紡織。」
文化的認同感,才是民族融合的關鍵,而且,涼州一帶許多地方也不適合放牧,會造成土地嚴重沙漠化。
趁著如今那一帶還水草豐美,氣候溫和,正好保護起來,否則等到變成黑戈壁或者黃沙灘,再想治理可就難了。
「景伯做得很好,涼州如今已不再是北疆,要在思想上轉變過來,把自己當成中原人。」
「中原?」
還別說,儘管涼州已經成了事實上的中原地帶,可當地居民卻並沒有意識到,依然把這裡當做邊陲之地。
這種想法顯然桎梏了他們的思想,對於涼州的後續發展很不利。
同樣的,并州和幽州的情形也是一樣,數百年來,他們已經習慣了兵荒馬亂,隨時提防著異族入侵。
從來沒有把主要精力放在恢復生產上,遍地的塢堡便是明證。
塢堡這種東西,完全就是大漢特殊的邊境形勢造就的,一座塢堡就相當於一個小型的城池,裡面不但有奴僕、附屬和私兵,甚至還有田地池塘,可以自給自足。
塢堡的四周修建了崗樓,日夜有人負責放哨,隨時準備抗擊前來侵犯的異族士兵。
這種警惕性已經深深地融入了他們的血脈中,短時間內讓他們放下,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幾族之間長年累月的戰爭,也積攢下了深厚的仇恨,讓那些失去親人的人,突然認同對方,於情於理都不現實。
所以,政策只能起到輔助的作用,還需要整整一代人的努力,關係才能真正的緩和下來。
「景伯,你在邊疆戍守多年,辛苦了,這次回京師,可有想過要留下來幫我?」
劉志笑眯眯地拋出了橄欖枝。
「這都是臣份內之事,談不上什麼辛苦。」
種暠稍事沉吟,便搖頭笑道,「臣覺得這把老骨頭還是適合在邊疆,不過這次臣請求調往遼西都護府,那裡才是真正的北疆。」
劉志微微有些失望,沒想到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情,種暠連考慮都沒有,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快五十歲的人了,還希望去苦寒邊遠的地方戍守,確實令人感佩不已。
其實劉志也明白他的意思,生性耿直激烈,說話也直來直往,根本做不來勾心鬥角的事情,也不屑去做。
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還是只適合辦實事,劉志也不是不理解,只是他身邊太缺人,好不容易有個合心意的,卻偏偏還留不住。
心底自然很遺憾了。
不過,他尊重對方的想法,而且遼西都護府與北匈奴接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確實需要一個熟悉邊疆又有能力的人來統領,隨機應變。
遂輕輕一嘆道,「也罷,就依你,明年任命你為遼西都護吧。」
種暠眼中精光一閃,高興地起身行禮,「臣拜謝陛下器重,當盡忠職守,死而後已。」
「起來吧,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朕還有許多事情要問你呢。」
既然已經決定了,劉志就不會再糾結此事,對於遼西都護府那邊,他還需要聽聽種暠的意見。
「陛下請問,臣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日,涼州牧種暠在中德殿盤桓了整整一天,君臣二人相談甚歡,劉志對北部邊境的了解,又加深了幾分。
種暠建議遷移到遼西都護府境內的移民,都改成軍戶,畢竟他們在那裡不僅僅要面對可能入侵的北匈奴人。
還有對他們十分仇視和排斥的鮮卑族人,任由兩個民族雜居在一起,對於新移民的安全,絲毫也沒有保障。
這一點劉志之前倒是疏忽了,經他一提醒,立刻便意識到不對。
民族融合的政策,看來只適合涼州、益州和并州、幽州等等地區,畢竟那裡的民族早有接觸,已經有了些基礎。
再加上不再是邊疆,兩邊也不可能再有戰爭,氣氛良好,可遼西與西域都護府兩地,還在時刻遭受著戰爭的威脅。
如此情況下,將移民改為軍戶,是個一石三鳥的好方法。
何謂軍戶?
就是以家庭為單位,加入軍籍,平日里除了種田放牧之外,其餘的時間壯丁也需要經常訓練。
一道遇到大型戰爭,如果兵力不足,他們就是預備役,能夠立刻補充兵力。
而且,因為有武力,平時也不擔心受到鮮卑人的欺負,就算是遇到北匈奴人越界搶劫,他們也不怵。
「朕馬上下詔令,立刻將他們納入軍戶。」
劉志是個行動派,說做就做,只要認為是對的建議,一般會馬上採納。
如今遼西都護府的移民還不多,也基本都處于軍隊的保護下,越早下令,才能使得他們放心,也會吸引更多的移民前往。
要知道,劉志之前公布的軍戶政策,十分優厚,不但房子和口糧統一分配,勞動量也適中,不會刻意盤剝。
其運作方式與後世的國營農場差不多,只不過所產糧食都供給軍隊。
除了種田之外,軍戶也分為很多種,每種的職能不同,有的負責紡織,製作軍服,有的負責打鐵製造武器和鎧甲,當然,都有嚴格的管理。
但總的來說,雖然辛苦,但生活比較有保障,不會出現餓肚子的情況。
就沖著這一點,許多流民都趨之若鶩。
當然,遼西都護府那邊是後世的內蒙古大草原,軍戶除了放牧牛羊作為口糧之外,還需要替軍隊圈養馬匹。
大漢的馬匹供應一直很成問題,在扶風那邊的馬場代價高昂,反之,放在遼西都護府的話,成本方面就減低了很多。
也惟有如此,大漢的騎兵才能迅速發展壯大起來。
將來對付北匈奴,遠征烏孫等地,沒有足夠強大的騎兵,一切都是免談。
兩人又斟酌了一番細節,中途又喊來軍機府的幾位老將軍,一起幫忙出主意。
集合眾人之長,綜合得出結論,這份詔書,明日還需要在朝會上通過,倒不是劉志軟弱無能,而是規矩章程不能廢。
無規矩不成方圓,皇帝與朝臣之間的關係,既是相互制約,也是相互成全。
放任其中任何一方為所欲為,都只會帶來巨大的災難。
劉志深知自己的自律性很差,所以及早訂下了規矩,防止越來越集中的權力,讓他無限膨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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