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I Loved You（五）
「那小渡想要什麼禮物呢。」
生駒不想再和今出川談論月亮，因為她不想今出川感到遺憾。
希望，小渡可以得償所願。
她默默地想。
感知著肩膀上毛絨絨的腦袋的重量和她淺淺的呼吸聲，生駒覺得這個夜晚或許會成為她難以忘懷的一夜。
今出川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今年的生日已經過去了，明年的生日還早呢。」
生駒輕輕地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可是想送小渡禮物的話，可以找到無數的理由啊——不僅僅是生日。」
「我想要什麼呢——」
她看著泛起波瀾的水面，「這個禮物就先存在生駒這裡吧，等我知道我想要什麼的時候，再找你要。」
「嗯？需要這麼深思熟慮的嗎，會是我給不起的東西嗎。」
生駒調侃了一句。
今出川輕輕地錘了她一下，「給得起的。」
她認真地說。
是你給得起的東西，我不會貪求你的心。
兩個人又繼續沉默地坐了會兒。
「你剛剛沒聽清的話，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今出川問她。
生駒顯然不知道如何應答，但是她終於搖了搖頭。
那些洶湧著的情緒，那些無法剋制的秘密，就讓她們留在夏日的煙火下吧。
比起愛意，她們還有太多需要面對的東西。
今出川點點頭，然後說：「回去吧，生駒。」
她沒有說「我們回去吧。」
生駒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想向今出川伸手，但終究收回了蠢蠢欲動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小渡，不是說要回去嗎，怎麼你還坐著不動。」
生駒站了一會兒，問她。
今出川搖了搖頭，對生駒說：「我想一個人待會兒，生駒不介意一個人回去吧？」
生駒並不想答應她這個要求，向她伸出手：「女孩子一個人在這裡，總有點不好，萬一遇到什麼危險呢。」
今出川側過頭看她，並沒有握住她的手，很固執地說：「我很厲害的，拜託了，生駒，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生駒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她知道今出川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下定了決心之後不會因為自己的勸告而打消念頭。
生駒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其他的話題，也不敢說自己想留下來陪她，手指摩挲了一下衣角，終於輕輕地對今出川說：「小渡，我，我走了，你早點回家。」
今出川點點頭，似乎很有興緻地在觀察水面，沒有說話。
生駒覺得自己的腳步似乎有千斤重，很艱難地挪動步伐離開了今出川的身邊，她本來不想回頭的，因為她怕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她的衝動。
但是她終於回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一個人縮成了一小團，看上去可憐極了。
腳步往回挪動了半步，但是終於，她捏了捏拳頭，大步地離開。
人群還未散去，所有人都是愉快的樣子，讓她看著很不爽。
為什麼你們都可以笑得這麼開心啊。
人的悲歡果然不能相通。
無視了別人看向她的詫異的眼神，她就這樣一路走到了淺草站。
透明的玻璃映出了她背後的熱鬧，也讓她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像個傻瓜一樣使勁擦著淚水，卻一直無法擦盡。
這一點，讓她更加悲傷了。
生駒里奈，你真是個膽小鬼。
她在心裡輕輕地說。
站了很久，最後，她掏出了手機。 ——
聽著生駒漸漸走遠的腳步，今出川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洶湧了。
今出川渡，你可真是個膽小鬼。
她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太膽小了，甚至不敢將愛意光明正大地訴之於口。
只能借著煙火，輕輕說一句我喜歡你。
你聽到了嗎？
淚水模糊了視線，讓她懊惱地將頭埋進了自己環保著膝蓋的臂彎。
「撲通」。
是石子掉進水裡的聲音。
「我打水漂的技術真差。」
她好像聽到了生田的聲音。
「哭了嗎？」
真的是生田。
生田一把坐在她的旁邊，緊緊地靠著她，輕輕地抱她。
「小渡，真的哭啦？」
生田覺得自己用了平生最溫柔的語調。
「不要把你的下巴擱在我的頭上，很硌人。」
今出川悶悶地說。
生田當然聽出了她的哭腔，很順從地讓今出川離開了自己的懷抱。
但是她又很固執地強迫今出川與自己正面相擁。
「這下不會硌人了吧。」
她問。
今出川依然哭得有些一抽一抽的，輕輕地錘了她一下，「生田繪梨花，你好煩人。」
生田有些沒好氣地說：「真是好人沒好報。」
你知道我多匆忙地趕過來嗎？
今出川環住了她的脖子，「別說話，讓我安靜地抱一會兒。」
生田鼓了鼓嘴，覺得自己就像工具人。
她接到生駒電話的時候，真的很震驚。
她不知道生駒和小渡發生什麼事了，但是她了解小渡。
從家裡趕往隅田川的計程車上，看著車窗外掠過的行人和各種燈光，她的心好酸澀。
本來有些怨氣，有些質問，可是一看到小渡縮成一團哭泣，心便軟了。
小渡很少哭。
我不會讓小渡哭的。
所以她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顆糖，草莓味的。
「我知道你不喜歡草莓味了，但是，畢竟這也是顆糖，你要嗎。」
生田對今出川說。
今出川放開她，站了起來，順手也把她拉了起來，看著她手心的糖果，今出川輕輕地說：「你每次都在我不開心的時候給我糖。」
有點老套。
但是我很喜歡。
她接過了生田的糖。
「帶我回家吧，一庫醬。」
她擦乾了眼淚。
很多時候，悲傷是一瞬間的事情。
之後可能是綿長的隱痛，但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至少現在，糖果的甜蜜已經掩蓋住了心底的酸澀。
生田並沒有問她和生駒的事情，今出川也並沒有問她怎麼找到的自己，兩個人在這裡保持了無聲的默契。
生田看著她一拐一拐的樣子，拉住了她，「腳被木屐磨破了？」
今出川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
然後開始自嘲，「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一天啊。」
生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心裡卻在想，那是因為你太貪心了，明明，明明。
她最終沒想下去，隱隱觸及的一點漫長的心事，繼續安穩地被友情掩蓋著。
「我背你喔。」
生田彎下了腰。
今出川沒有和她客氣，輕輕地趴在了她的背上，「我不重吧？」
生田背著她慢慢地走著，嘴上並不客氣，「重死我了。」
其實一點都不重，輕得讓她有些心疼，輕得讓她覺得不真實，好像這僅僅只是夏夜的一場夢。
夢醒之後，一無所有。
今出川輕哼了一聲，環住生田脖子的手卻緊了緊。
一庫醬永遠是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