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醫院照顧
夏棲鯨心想或許是病痛的緣故。
一向高傲冷淡的時神,也有這樣脆弱的,想要人陪伴的時候。
但是在人前的時候,卻不會表現出來,包括剛才彭啟在的時候,也依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這就是身為校草的負擔嗎,夏棲鯨心想。
看來當男神也不是那麼輕鬆容易的事情嘛,隨時會被抓拍,所以要時刻注意維持形象,不能狼狽,不能有醜態,不然隨時都有一批純真少女心碎太平洋。
夏棲鯨立馬就心理平衡了。
平衡完了就是心軟,覺得這樣時時刻刻被眾人注視,好像還不如像他一樣,當個自由自在的校園閑散人員。
事實上他不心軟也沒什麼用,時嶼那隻幸免於難的左手,繞了好大一圈過來抓住他的,牢牢地抓著手腕,掙脫都掙脫不開。
彷彿抓住的不是他,而是救命稻草。
夏棲鯨怕他又牽動傷口,道:「你,你別動了……我去重新洗條毛巾來。」
他把手抽開了。
洗完毛巾回來的時候,看見時嶼仍然是剛才的姿勢和神情,眼睛也一直盯著他,好像一直沒有挪動過。
又好像,生怕他出門洗個毛巾,扭頭就不回來了。
夏棲鯨被那目光注視得有些彆扭。
躲開他的目光,低著頭,將冰涼的毛巾蓋在他的腰側。
「我還是不動你了,」他老老實實道,「要是反而把傷勢弄嚴重了,我就真成罪人了。」
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林與千的聲音在手機那頭炸了開來:「老!夏!你到底還來不來了!已經開始排隊檢票了!」
夏棲鯨:「我……」
林與千嚷嚷道:「咱倆座位是連著的,第七排中間,你快點兒啊,晚了可能不準進了!」
說完就風風火火掛了電話。
這回夏棲鯨還沒來得及走到走廊上去。
因此聲音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傳到了時嶼的耳朵里。
時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忽然開口道:「我想喝水。」
夏棲鯨有些心煩意亂。
他站起身來給時嶼倒水,倒水的時候不知不覺開始走神。
思緒雲遊天外,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是從水龍頭灌了滿滿一大杯的自來水。
「抱……抱歉。」
他趕緊把自來水倒了,重新從熱水瓶里倒了滿滿一杯。
剛倒出來的熱水,沸騰滾燙。
夏棲鯨下意識要湊近用嘴吹,然後突然想起來時嶼的潔癖,於是又放下了。
「要不要,晾一會兒再喝?這裡也沒有冰塊什麼的可以用來降溫,這會兒太燙了。」
時嶼應聲道:「好。」
夏棲鯨把水杯放在床頭柜上。
然後沒忍住,看了時嶼一眼。
雖說是受制於傷勢,但時嶼未免……表現得太乖巧了。
雖然相處時間還沒有太久,但夏棲鯨覺得自己對時嶼也算有點基本的了解,知道他不是那種怕苦怕疼的人,也不會因為一點變故就性情大變。
就算是受傷,感覺也會是那種優雅地坐在病床上,心安理得地被人伺候,雲淡風輕地指揮別人做這做那,絕不會有損一丁點威嚴的人。
現在這樣……總讓人覺得,是不是這個世界的運行出現了什麼問題。
或者像末日前的狂歡。
讓人覺得,稍等一會兒,可能就會出什麼了不得的亂子。
夏棲鯨甩了甩頭,努力把腦子裡的奇怪想法趕出去。
林與千又連發了幾條微信來,狂轟濫炸,催促他趕緊出發。
「架子鼓已經擺上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除了葉望都上台了!貝斯手居然也好尼瑪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夏!趕快滾過來!你要是敢浪費我的票我就殺了你!」
夏棲鯨遲疑了片刻,收起手機。
轉過身,面對著時嶼。
剛想開口,時嶼忽然搶先一步道:「毛巾好像不太涼了,可以拜託你重新洗一條過來嗎。」
夏棲鯨:「啊……好的。」
他轉過身去洗毛巾。
然後,就在這短短的兩三秒內,身後突然傳來稀里嘩啦的破碎聲。
夏棲鯨驚慌失措地轉過身去。
地上一片狼藉。
玻璃瓶碎得四分五裂,輸液袋被勾連到,摔在地上,開口處破裂,透明液體緩慢地滲出來。
滾燙的熱水,一半潑在被子上,一半灑在地上。
時嶼盯著胸前衣服上的水漬,和被熱水濺到、隱隱發紅的手背皮膚,慢慢道:
「抱歉——我好像,高估了自己左手的執行能力。」
夏棲鯨終究是沒有去。
他打鈴叫了護士,緊急用冷水給時嶼沖洗手背,收拾殘局。
等七七八八的整理完之後,天色也差不多黯淡了下來。
他給林與千發了微通道歉,說自己臨時有事去不了了,然後收起手機,回到了病房。
時嶼坐在病床上看紀錄片。
這是他現在唯一還能進行的娛樂活動了——因為右手手臂受傷,左手又被燙紅,護士說雖然沒什麼大礙,但是短時間內還是不要使用了,也不能再破皮之類,防止感染,於是左手也包了一層薄薄的紗布。
時嶼無法看雜誌也無法上網課,整個人被包得和木乃伊也沒什麼兩樣,於是只好僵直地坐著,面前放著平板電腦,看紀錄片。
看到一集末尾的時候,困難地伸出一根左手手指去,點一下播放鍵,然後再顫顫巍巍地收回來。
有種詭異而流暢的機械感。
夏棲鯨看著, 噗嗤一聲樂出了聲。
時嶼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夏棲鯨:「沒什麼,就是覺得你看起來特像機器人,那種款式很舊、設備老化的機器人,動起來還會嘎吱嘎吱響,跟老爺車似的。」
時嶼沒有笑。
他把紀錄片暫停,微微垂著眼睛,道:「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彼時正是黃昏,夕陽的餘暉透過透明玻璃窗灑進來,把慘白的床單映照得一片昏黃,暖融融的顏色,透著落日的溫度。
時嶼靠坐在床上,穿著蒼白的病號服。
額前的劉海落下來,在鼻子上投下一片陰影,整個人顯得安靜而落寞。
夏棲鯨:「時老師,這話從何說起。」
時嶼:「我知道你有急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的。」
夏棲鯨在他床邊坐下來,大大咧咧道:「哪有什麼事,我晚上又沒課。再說了,我扭頭洗個毛巾的工夫你都能把自己燙傷了,我要是多離開幾步,我怕你下一步就要跳樓了。」
時嶼:「你沒有義務照顧我的啊,我燙傷,也是我自己沒拿穩杯子,自己活該,跟你沒有關係的。」
夏棲鯨有點頭疼:「你什麼時候這麼啰嗦了,我自己心甘情願留下來義務勞動,又沒人逼我。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呢,等傷好了請我吃飯吧。」
他有點受不了時嶼可憐兮兮的樣子。
平時氣場十足、驕傲慣了的人,陡然變得卑微起來,就會自然地讓人心生憐愛。
總覺得是這世界對不起他,全世界都應該給他道歉。
時嶼就是具有這種氣場的人。
時嶼似乎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嘴。
夏棲鯨趕緊打斷他:「行了別說了,就這麼定了。你不回去,我晚上反正也回不去別墅,我就在這兒陪床算了。」
時嶼下意識重複道:「……陪床?」
夏棲鯨:「防止你晚上要起夜啊喝水什麼的,有個人照顧你總歸好一些。」
時嶼:「啊……」
夏棲鯨以為他沒住過院,耐心給他科普道:「因為醫院的護工比較少啦,而且外人照顧總歸沒有親戚朋友照顧來得方便的,所以一般人住院都會需要一個陪床,病人有需要的話可以及時幫忙。」
時嶼:「哦……」
夏棲鯨:「嗯,就是這樣。反正今晚睡覺的時候,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喊我,我就睡在旁邊床上。或者你想讓彭啟他們來陪你聊天的話,也可……」
時嶼立刻道:「不用。」
夏棲鯨;「唔,反正就是,你有什麼需要的話喊我就好了。」
夏棲鯨在床邊坐下來,給他削蘋果。
其實蘋果對於生病好像也沒什麼幫助,但是大家好像都習慣了給病人要削蘋果。
蘋果皮不斷的話,寓意幸運,就能好得更快。
夏棲鯨剛削了一個指頭的長度,忽然聽時嶼小聲道:
「那,如果病人晚上嫌冷,陪床也可以幫忙暖被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