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殺死情緒
這些詞直到我回家的時候還在我的腦袋裡反覆湧現。不停湧現的原因不是因為我同情他，我關心他，而是我開始在思考自己是否是抑鬱症。
現在波動不停的內心，陰鬱的性格，前段時間壓抑的心情就好像漲潮一般漫了過來，堵得我無法呼吸。
人總是容易受到環境的影響。
而我總是那一類敏感的人。
噩夢也沒能阻止我肆意揮霍我的敏感。
我感受到有人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緩緩地回頭看過去，燈光下陸海辰的臉色蠟黃，深色的黑眼圈在眼睛的陰影下又加深了一圈，他直直地盯著前面的路，並未與我相視。他是發現了我內心的波動了么？我很討厭自己的敏感被別人發現，李文葉一個人已經夠了。
我加快自己的步伐，從陸海辰的身邊擠開，匆匆逃離學校。
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養了一隻可愛的小白貓，它乖巧伶俐，趴在我的腿上，等著我撓它的肚子。我輕輕地撫摸著它，它的兩隻小爪子乖乖地舉在半空，兩隻小眼睛眯在一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手裡多出一個釘子和一個一把鎚子。
我把釘子抵在白貓的肚皮上，它沒有一絲掙扎，還是很享受地躺在那裡。
我拿起鎚子使勁的把釘子釘在了白貓的肚皮上，穿過了它的身體。血液在釘子上瀰漫，並未滴落，逐漸的這個釘子都變成血紅色的。我捧著它，沒有一絲愧疚和痛苦。
直到我醒來的時候，一股反胃的氣息擁入口腔，我的眼前全是被釘入鐵釘的小白貓的影像。
那個小白貓是富有情緒的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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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教室里的氣氛在孫晟和離開后發生了一絲絲的轉變，女孩子們的影響並不是很大，但是男生課間的小打小鬧減少了，在小小的教室里總是瀰漫著一股尷尬冷漠的氛圍。
孫晟和的位置空空的，就像幾年前傅倩倩的位置一樣。但是那個時候身邊還有李文葉陪著我，那個給我棒棒糖，時不時光臨我的狹窄世界的李文葉。
我現在就像教室漩渦中的一個小孤島，孤零零的一個位置，被海浪拍打著。每一個人都是一座小孤島。這個時候我更想在我的身邊架起一個保護罩，把自己蜷縮在裡面。
男子漢大丈夫。我根本不是，我連自己都無法保護又如何保護李文葉。
從那天之後，每天的自習課，我都拒絕待在教室里，我總會跑到學校提供的公共自習教室里坐在窗邊的一個位置，學習累了就眺望窗外被冷風吹得只剩枝杈的稀稀疏疏的大樹。
我希望高考之前別出任何岔子，默默地祈求一切都能平平安安的過去。
這段時期的情緒我打算一個人獨自吞下去。我不想告訴李文葉。
「嘿！盒子！」
「姜一禾！」
「嘿！姜一禾！看這裡！」
站在食堂當口前排隊的我眼神失焦，在模模糊糊的涌動的人群中，我好像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隔壁長隊中有個姑娘探出了個小頭，向我揮了揮手。
我慢慢地轉過頭看向她。是李文葉。
她沖著我嘿嘿地笑著，很溫柔很溫和。
我努力地上揚著嘴角，努力地回復她開心的笑容。
在她的眼神中我捕捉到一絲驚詫。
她好像想和我說什麼，看到我的笑容之後她吞咽下那句話。
我猜，那句話應該是：中午想和我一起吃飯嗎？
腹部的飢餓頓時消解，哽咽在喉的窒息感驅使著我轉身快步從長隊中撤離。我不想讓我的情緒影響文葉。所以只要逃到她看不見的地方就好了，她看不見我，亦不會受到我的影響。
我疾步離開食堂，一頭扎進食堂門口的小賣部。
「合味道紅色的那個，再來一瓶可樂。」我掏著兜，在棉布褲子里摸索著零錢，「只有整的了，抱歉。」我遞給小賣部大叔一張褶皺的五十元。
大叔熟練地從牆柜上摘了一盒泡麵：「可樂冰的還是常溫？」
「冰的。」
「大冬天喝冰可樂。」陸海辰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身邊。
我接過找的零錢，一把胡亂塞進口袋裡。
「吃飯了嗎？」我對陸海辰說。
他搖了搖頭。
「一起吃吧。」我捧起泡麵和可樂轉身走到小賣部靠牆一側的吧台處。
陸海辰露出很驚訝的表情然後點了點頭，他也買了一盒和我一樣的泡麵匆匆走到我的身邊。
我撕開泡麵的包裝，把改在上面的白色塑料蓋掀開，取出摺疊的塑料叉。我捧著泡麵盒走到熱水機前，慢慢地抬起水龍頭，水流緩緩地流著知道沒過刻在泡麵盒上的標記線。陸海辰跟在我的後面做著同樣的步驟。
我把灌滿熱水的泡麵盒的塑料蓋蓋上，把摺疊叉子仍在蓋子上，擰開冰可樂的瓶蓋，往肚子里灌了一大口。我感覺我舒服了很多。
我和陸海辰並排坐著，一人面前放著一盒泡麵，面對著一個有些髒的玻璃，玻璃的外面是對面建築的外牆，沒什麼好看的光景。
「舒服點了？」他注視著我喝了一大口涼可樂，「冬天，小心胃口。」
「我覺得你有點婆婆媽媽的。多管閑事。」這可樂好似揮發酒精一般，我如同喝醉了一樣勇敢地說出了這句在我心裡忍了很久的話。
陸海辰沒說話，低著頭，抿著嘴笑。
「我罵你，你怎麼還樂了。」
「挺好的。」
「怎麼就挺好的了。」
「你多說點話挺好的。」他的兩隻胳膊肘支撐在吧台上，雙手合十，低著腦袋抵在拇指的關節處。
「可以當朋友嗎？」在沉默了些許時候之後，陸海辰問了我這句話。
「可以。」我盯著玻璃外面的建築外牆。
「最近心情不好？」
「一直都不好。」
「是因為孫晟和的事情嗎？」
「也許是吧。」
「沒必要因為他的事情擔心，據我所知，他已經完全沒問題了，現在在家裡休養。」陸海辰抬起頭看著我。「放心。」
「我沒在擔心她，我在擔心我自己。」我轉頭和他對視了一秒又立即撤開目光「我有點抑鬱。」
「壓力大？」
「也許吧。」
「高考也就那回事。」
「不僅是因為高考。」
「那還有什麼？談戀愛？還是家庭問題？」
「我想看恐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