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

  中午吃完飯,我絲毫沒有散步的慾望,就直接回到了班級。李文葉站在班級門口走廊的窗檯邊。我心裡一沉,慢慢走過去靠在窗台上,和她隔了一個人的距離。走廊里沒什麼人,安靜地很。

  「放棄美術了最後?」

  「對。想成為建築師。」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脫口而出,這件事我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

  「哦,我還以為是陸同學的事情,或者是你又出什麼事了。」她雙手背在身後,扎著低馬尾,前面還留著兩挫碎發貼在臉龐邊上。

  「你怎麼知道的?在三班還是美術班安插眼線了?」

  「是呀,眼線之前跟我彙報說你有一段時間沒去上美術課了,結果今天你朋友找你的時候說你不當美術生了。我這才知道你是完完全全地退出了,準備安心走高考。」

  「你在監視我?」我有點吃驚和憤怒。

  「沒有,我只是有課外班的朋友在你們班,我也應該隨時了解一下和我關係好的朋友的生命安全。畢竟我這麼克我身邊關係好的人,你說是吧。」她笑著,卻看起來很凄涼。

  「瞎說什麼呢?不要迷信好不好!」

  「沒有迷信呀哈哈,我實話實說而已。你看看你噩夢不斷,又經歷被同性強吻。我高中的同桌,打籃球的時候球砸眼睛上,好像角膜脫落還是怎麼的,現在在醫院躺著呢。」她伸手理了理碎發,「盒子,我現在真的很害怕交朋友,我越來越覺得是不是自己讓周圍人的境況變成這樣的。我聽說你不當美術生的時候,我甚至在自責我自己,是我讓你的情況變成這樣。」

  「我的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我不當美術生只是單純的因為我想學工科建築!你完全沒有自責的必要!不要把問題都攔在自己的身上!」

  「盒子,你是我關係最好的朋友,我現在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我不想再讓你出什麼事情。」她堅定地看著我,「如果那個時候,遠離你的生活是最好的處理手段,我可能真的會這麼做。」

  「你能不能別把自己想得那麼厲害?你是巫女嗎?還是不可控制自己力量的厄運神靈。別把自己說的這麼神好么?我們都處在這個世界上,這個世界就是會不停地發生意外,我們沒辦法控制!我們能做的就是思考解決方式和正式挫折。」

  「我也不想,可是我就是這麼脆弱,我就是這麼不堅強,把自己的想法和精神寄托在別的事物上。」李文葉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你要是生長在戰爭年代,你就不會這麼想了。你只會想著該怎麼活下去。」我丟下一句話就衝進了教室里,我不想再和她交談了,雖然我承認我之前也不可避免得因為她之前的話有過思考,是不是李文葉就會帶來災難什麼的,讓自己承受這些挫折。話語是有誤導和迷惑性的,你說的越多,本來沒有的事情都會當真。

  「美夢忘記了,噩夢記住了。」這是母親跟我說的。這就是我對噩夢耿耿於懷的原因。

  而李文葉她說她的人生充滿「噩夢」,不可否認她的家庭和經歷的事情確實要比我多一些。

  美好的事情都忘記了,只捕捉身邊發生的不好的事情。這應該就是她對「噩夢」耿耿於懷的原因。

  我真的很想這麼跟她說。

  但是,畢竟我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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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影婆娑,炎陽掠過紗窗的縫隙漏到灰黑色的木地板上,浮灰和木屑披上一層亮晶晶的金色,風拂過葉子嘩啦啦的聲音回蕩在我的耳朵里。二十平米的屋子擠了五六個年齡不同的學生,扎著高馬尾,熱得面色通紅的女孩,駝著背佝僂著腰的平頭男孩,穿著黑色短袖短褲不停盯著手錶的小哥哥,一襲白裙及肩長發的秀氣小姐姐……他們圍著一圈對著牆邊一個深色木檯子坐著,木檯子裂痕斑斑,擺了一塊並不怎麼整齊的藍布,上面放著一個捲髮高鼻樑大眼睛的石膏頭像,一旁放著一個獨腳杯,盛了一半的紅色果汁,剔透得很。一些乾枯的樹枝花葉散落在周圍。木檯子的一側放著一個高高的燈,燈泡旁罩著大大的金屬罩子,連著燈的電線曲折蜿蜒在房間的地板上一直延伸到牆角的插座。他們每人面前都一塊木板子,顏色不一樣,有髒兮兮上面鑽了很多孔顏料點綴到處都是的,有乾乾淨淨外面還套了一層塑料薄皮的。每個木板子上面都鋪著一張紙,不是我經常用的那種滑滑的A4紙,看著摸起來應該不是很舒服。一旁走來一個胖胖地戴著眼鏡的大叔,他低頭打量了我記下便抬頭對著我的母親說起話來。

  「才上小學一年級就來學素描不會太早了點嗎?」

  「那老師就看著教他,一禾很有天賦的,也很喜歡畫畫,讓他隨便畫點什麼作為起步也是可以的。」

  「您是學建築的畫畫也是不差的吧,而且您的先生不是學美術的嗎?這資源很優厚怎麼就出來學了.……」

  「唉……」母親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胖叔叔帶我走到另一間只有一牆之隔的涼快小屋子,從剛剛的房間里搬來一個小板凳,在這屋子靠近門口的位置安置好,對著牆支起一個小畫架。也給我面前架上了一塊破木板。他彎著腰,蹲在柜子前,翻著一堆畫紙,從裡面抽出一張,又起身打開櫃門,拿出一捲紙膠帶。他把那張紙在木板上整整齊齊地鋪好,麻利地撕了四塊紙膠帶將四個角粘在木板上。

  「坐吧。」

  我聽他的話,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看著眼前彷彿儀式一樣的過程心裡蠢蠢欲動。

  房間里放著一個暗棕色的皮沙發,看起來不是很新扶手處還有不少的划痕,一張木茶几上面排放著零零散散的茶具,書櫃鋪了一面牆都是,裡面放著滿滿的顏色各異,大小不同的書籍,遠遠地我也沒看清裡面具體有什麼。胖叔叔站在書櫃前眯著眼睛挨層尋找著什麼。突然他小小的眼睛中放出一道光,拉開櫃門從裡面掏出薄薄的一本書。他翻看了幾眼,確定無誤便把書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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