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我們坐好,過了幾分鐘全場的燈光暗了下來。今天我們看的是一個特工片,片名早就遺失在我的記憶長河中,那天我完全不記得我看了什麼,只記得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件改變我人生軌跡的事情。
我在津津有味的看著,喝著可樂,吃著爆米花。在黑暗中,我絲毫沒有意識到陸海辰在靠近我。突然有人吻了一下我的右臉頰。一陣觸電的感覺讓我全身戰慄,我驚恐地轉頭看著他,在昏暗中,熒幕發著漫射的光,我看見他的眼睛是多麼的清澈明亮。
「我喜歡你。」我聽見細小的聲音從他嘴裡傳來。
我的腦袋空空的,站起來,直接走出了電影院。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在電影院的大廳里,手裡捧著爆米花,可樂被我忘記在座位上。我回頭,沒有看到陸海辰追過來。
我急忙離開了電影院,直到我到家,我的手中都緊緊地捧著那桶爆米花。
我把qq退出登錄,不想受到任何消息。把自己一個人悶在床上,打開音響循環播放著木馬樂隊的沒有聲音的房間。
「嚴捂悲哀,在時光流轉里衰弱。」
我想要進行理性的思考,可是我做不到。
父親開車接母親回來了,一進家門,就聽見吵雜的音樂聲,父親在我房間的門口,邊敲門邊大聲地喊著:「姜一禾!小點聲!」
我從被窩裡出來,捂了一頭的汗,暈暈乎乎地把音響關了,從書桌上找到耳機,插在我的手機里,繼續播放著。
「被擊碎后,剩下的時間拚命逃竄。」
我坐在書桌前,打開抽屜,在一堆文件的底層找到那個好久不曾見面的白畫本。我拿出來,翻著頁,看著以前的自己畫的噩夢,一頁一頁地翻著,一直翻到最後一頁。這個本還剩下幾頁沒有畫,我並不想動它。
「死於狂喜,已經很久。」
我從另一個抽屜里抽出一摞A4紙,開始裝訂,做了一本新的白畫本。我展開我的日記本讀了起來,在我新做的白畫本開始畫我日記本里所之後描述的夢。
「在陽光下,無比美好。」
在嘈雜的音樂聲中,我聽見母親在門外喊我吃飯的聲音。我關掉音樂,起身出了房間。
晚上,我又重新登錄上了qq,陸海辰發來了好多消息,我打開都是一長篇一長篇陳述對我的感情的。我認真地看了,寫的非常真摯,誠實地表明了他邀請我進志願者社團的目的,感激了我平常對他的照顧。如果是個女孩,我會很激動地看完,但是因為是陸海辰,我的心情卻一直很沉重。我盯著那句「我真的很喜歡你。」不知所措。
我點開劉彥驍的頭像框,盯著上次的聊天記錄看了一會,始終沒有在聊天框里輸入任何字元。我把劉彥驍的聊天框關了,又打開了李文葉的聊天框,猶豫了幾秒,給她發了消息:「在嗎?」
「在」她很快地回復我了。
「方便電話嗎?」我認為我想說的話在聊天框里打字無法敘述清楚,而且我不想在聊天記錄里留下痕迹,連刪除的痕迹都不想看到。
「方便。」
我躲進洗衣房,蹲坐在地上,面向著窗戶。電話撥通之後,我說了句晚上好之後,就長久著沉默著。李文葉禮貌地回應了我的問候之後,靜靜地等著我說話。沉默了大概兩分鐘。
「出什麼事了嗎?」她的聲音和傅倩倩出事的那晚一樣冷靜。
我最終把下午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了她聽,包活陸海辰給我發的話。我能感覺到我的聲音在顫抖著。
「你喜歡他嗎?」
「不喜歡,甚至有一種噁心的感覺。」
「你了解同性戀嗎?」
我不了解,我只知道從初中到高中,身邊總是有男孩女孩開玩笑說自己是同性戀,男生壁咚男生,女孩擁抱女生,但是很多我們都很明白地知道,他們是一種戲謔的心態在說謊。壁咚男生的那個男生照樣會在第二天拉起女生的手,擁抱女生的那個女生心中也一直有著自己喜歡的男生。他們做出「類同性戀」的行為只是為了吸引異性的目光。
「他們在我們身邊一直都存在著。」
「我們都是平等的。」
「相愛就在一起,不相愛就不在一起,只要這麼想就好了。不需要思考地太複雜。」
「而且換句話說來,現在你的本職任務應該是高考,談戀愛並不合適。雖然這句話有點官話了,但是確實是這樣。我之前分手的原因我多半是這麼考慮的。」
「所以你在探索你自己的性向之前,面對現在這種情況的處理態度就是,你只需要問問你自己,喜不喜歡他。你想得越多你就越混亂,輕度地影響你們之間的關係,重度地影響你的學習生活。」
我安靜地聽著,李文葉的話就像投過來的石頭一樣,落進我的湖泊,沒有濺起一絲水花,但是漾起陣陣漣漪。
在思考的過程中,我的心裡在有意識的模糊他的性別。最終我得出結論,我很明確我不喜歡他。
「那就告訴他,直接跟他說你不喜歡他。只做朋友。」
我給陸海辰發了消息。他沒再回應我。
那段時間,我時常發獃,望著窗外的天空,布滿筆記的紙張,空無一物的桌子,畫室破舊的鐵門……時常畫著畫著就神遊於無名之界。我的筆在動著,甚至感覺腦子也在算著,但是眼睛就是無法移開那個點,眼神只要落停,就要費盡全身的力氣來將它移開。我的注意力就像沙漏里的沙子,緩緩地傾瀉而下,我隔著玻璃無法抓住。
電影院那件事發生之後,我還是覺得我變了,我也說不出來這種異常到底發生在哪裡。我覺得每天陷入思考的時間更多了,卻沒辦法將自己從夢離的境界中拖回來。我對美術對學習對我一切之前感興趣的東西的那種激情那種行動力在慢慢地流失。我每天都在做夢,起來卻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夢,就好像失去記憶一般,淡漠,焦灼,迷惘。空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甚至在考慮是不是交一個女朋友就可以緩解這樣的情緒,但因為想法太過荒唐,念頭一閃即逝。假期的時間在我的無盡消磨中過去了一半,因為美術的原因,我沒有報文化課的課外班,我無法控制對美術的追求,連最基礎的文化課的內容我都開始捉不住了,我內心的恐慌感越來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