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撞衫
李白巴不得躲一會兒清閑,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他也沒有閑心研究新菜,想給李忠達寫封信,胡亂鄒了幾句,卻雖有覺得千言萬語,卻很難道明情緒。
過了不久,青璃笑眯眯地回來,懷裡抱著一箱金裸子,見了李白愁眉不展的樣子,青璃忙把手頭的金裸子放進自己的屋子,笑嘻嘻地看著李白:「小白,你可知道剛才那位客人是誰?」
李白想起剛才那位夫人一臉趾高氣昂的模樣,搖搖頭:「不知道。」
「她就是那位東陽郡公的夫人劉氏,派頭可真是不小,滿臉不可一世的樣子,問及她要買什麼時,那貴夫人卻怕人聽見似得屏退下人,道是想買當日銀翹曾經買過的那套湖綠色的衣服和釵環。
李白想了想那位夫人的模樣,劉夫人年紀雖然不算大,到底已不是二八少女,加上人的眉眼生得凌厲,與溫雅的湖綠色著實不配。李白搖搖頭,驀然才想起那位劉夫人是誰——不正是當時因為東陽郡公而去大鬧牡丹坊的那位母夜叉夫人么?怎麼,如今她竟要學銀翹的穿著打扮不成?
青璃笑嘻嘻捻了一粒梅子:「所以我當然是告訴她,我賣給銀翹的不過是一件普通的綠色紗衣,實在配不上夫人尊貴的身份,而後給她另拿了一件。
李白悶悶地哼了一聲:「然後你又天花亂墜一通誇,把原本平平無奇的衣服哄著那劉夫人買花高價買下來了?」
青璃笑嘻嘻點頭:「小白你真聰明。」
李白恨恨地別過頭去:「青璃,你老是這麼宰客,不怕折壽么?」
青璃臉上的笑意愈發開心:「不怕啊,反正我的壽命這麼長,折一點也不要緊,人間不是有句話,叫『一寸光陰一寸金』么?光陰到哪兒可以換金子,我倒是很有興趣。」
李白:……
「青璃,你在這人間已經呆了數千年,積累的錢財富可敵國,幹嘛還要這麼執著於宰客,反正你錢多的花不完。」李白撓撓頭,完全無法理解青璃為何要對錢財有這麼多執念。
「宰客是我的人生樂趣,錢就算是花不完,光看著我也高興。」青璃不再搭理李白,高高興興地走了。
李白原本以為,來了個趾高氣昂的劉夫人已經讓他受足了冤枉氣,卻沒想到他剛想去櫃檯招呼,忽然有個熟悉的人影慌裡慌張地鑽進了琅嬛閣,李白仔細一看——那人不是銀翹又是誰?
銀翹面色蒼白,肚腹已經微微隆起,額頭上因為惶急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她見了李白,臉上一喜,掙扎著喚了聲李公子,卻軟綿綿的倒了下去,一襲綠衣盈盈委頓,如同一隻被齊根剪掉的水仙花。
李白嚇了一跳,慌忙叫了青璃將銀翹抬上了床,青璃探了探銀翹的鼻息,鬆了口氣:「無妨,她只是受了些驚嚇,昏過去了。」
「為什麼會這樣……」李白看著銀翹蒼白瘦弱的樣子面露不忍,「之前在牡丹坊的時候,也沒見銀翹娘子的身體差成這樣子。」
「可能與她懷孕有關,銀翹這副軀體本就不屬於她,違背心意受孕,生出些怨念,導致疾病纏身也不是不可能。」青璃淡淡地解釋,不過還有一種可能,「也許,這也是杜心兒為了獲得銀翹的容貌,所要付出的一種代價……」
「可是,她明明只剩下了三年生命,這代價還不夠嗎?」李白愕然。
青璃搖搖頭:「留下三年壽命,確實是美人綃提出的條件,但是因為她懷孕又產生了什麼變故,確實是誰也無法預料的。所以,若非執念極深極重,便也不必來找上我。」
「這才過了多久……奴險些忘了,奴的本名叫杜心兒,這才做了幾個月銀翹,奴連自己都忘了,奴原本是杜心兒啊。」不知何時,杜心兒竟醒了過來,聽到二人談話,淚水不由得劃過眼角。
李白張張嘴,剛想出言安慰,銀翹卻望著他,搖搖頭噓了一聲:「李公子不必介懷,奴現在唯一的心愿,便是能為宋郎平平安安生下這個孩子,只要奴能生下這個孩子,哪怕連三年壽命也剩不下,奴也覺得於願足矣了。」
李白默默無言,正在此時,門口傳來宋問之的聲音:「青閣主,李兄,你們在嗎?」
李白忙應了一聲,將宋問之迎了進來,宋問之連連道歉:「拙荊身子不好,我怕她過於受驚,勞煩二位了。」
原來這一日休沐,宋問之帶銀翹去看大夫,從醫館里出來,二人不幸在一條衚衕小道,和劉氏夫人的車駕狹路相逢,宋問之的馬車一時沒停住,險些撞上了劉夫人,待到掀起車簾,同樣的悲劇再次發生——一襲湖綠的銀翹,和剛剛換上新買的綠色衣衫的劉氏夫人,再一次撞衫了。
銀翹那一身湖綠衣衫雖不算名貴,可是穿在身上卻與她甚是相宜。劉夫人看看自己身上華貴的綠緞織錦金縷裙被襯的俗艷,不由得明白了為何自己貴為郡公的丈夫,會對一個女妓念念不忘。
劉夫人的眼眸中是掩飾不住的妒意,她借口二人的馬車衝撞了自己,開始不依不饒,口中按捺不住,譏誚銀翹縱然贖了身,也改變不了是個卑賤女妓的事實。
銀翹本就身子不適,哪兒受得了這番折騰,被人戳了痛楚,竟忍不住脫口而出了自己心中鄙薄——夫人既然如此仇視我,為何還要學我學我這個曾經的牡丹樓女妓穿綠衣?」
劉夫人怒不可遏,正要發作之際,是宋問之低眉順眼地向劉夫人賠了不是,為免自己身體不佳的夫人再受到驚嚇,宋問之強壓著銀翹給劉夫人賠禮道歉,好不容易劉夫人才答應,先放銀翹離開。
「夫君,我給你闖禍了……」看著宋問之狼狽又惶急的模樣,銀翹似是明白了方才自己一時意氣用事,給自己,也給宋問之惹來了多大麻煩。
「無妨,娘子先休息吧。」宋問之搖搖頭,為銀翹掖好了被子,負著手長嘆了一聲。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李白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看著宋問之,將心中所想又忍不住宣之於口:「昔日宋兄不過一介白衣,面對劉夫人的強悍,能不管不顧護銀翹姑娘周全,現如今有了官身,忽然就懂得委曲求全了。」
宋問之嘆息了一聲:「是啊,如今有家有室,已然不是孑然一身,所要顧忌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李白的眸子暗了暗,一旁的青璃瞧在眼裡,徑直走上前,直視著宋問之的眼睛:「那時至今日,宋大人真的對銀翹一如往昔么?」
宋問之急了,恨不能賭咒發誓:「青閣主這是什麼話,銀翹是我宋某人好不容易娶來的夫人,宋某自然對她始終如一。」
青璃眨眼笑笑:「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