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皮賴臉

  在琅嬛閣呆了一段時日，總體來說，李白在琅嬛閣的日子勉強算是不好不壞。

  店裡只有老闆青璃和雜役大彪二人，青璃口舌婉轉，八面玲瓏。待人接客明眸善睞，嘴甜如蜜，時常哄得客人拿高價買了東西，還彷彿佔了便宜，高高興興地走。

  大彪一副面癱的冰山臉，平日里不苟言笑，惜字如金。自打李白來了琅嬛閣，他便理所當然地把原本屬於自己的瑣碎活計一股腦兒扔給李白。

  李白略略表達不滿，他便拿銳利得像刀子一樣的眼風，冷冷剜過李白。李白若是裝聾作啞十分沒有眼力見，他便索性在李白身邊練武，薄而銳利的飛刀從李白的頭皮蹭地擦過，李白嚇出一聲冷汗，只能敢怒不敢言地去幹活兒。

  不過能以做廚子為主業，也算是一件開心的事情，李白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霸佔整個廚房，忙了一天雜活兒，在廚房心無旁騖地做做菜實在難得，再也不必像在李府那樣擔心被父親叫去訓斥他不務正業。

  所以總體而言，李白的日子過得雖然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糟糕。

  「太白兄，別來無恙？」李白正拿著雞毛撣子撣著櫃檯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朗朗傳來。

  待到李白回過神，他恨不能鑽到櫃檯裡面去——這人不是杜浩然又是誰？

  「沒想到太白兄干起活來竟如此利索，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杜浩然看見李白一身短打扮，禁不住笑出聲，天生沒臉沒皮的他全然不顧事情發生的原委，又忍不住肆無忌憚地逗弄李白。

  「浩然兄可有東西要買，沒有的話恕不接待。」李白難免氣悶，冷著臉不願搭理杜浩然。

  「錢都攢著給太白兄贖身呢，哪兒能亂買。」杜浩然長長嘆了口氣，將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拍到桌上：「太白兄，這是我變賣了收藏的一顆明珠換來的，最近我爹管得緊，不過太白兄放心，事情既然因我而起，我一定早日贖你出來。」

  杜浩然正把胸脯拍得山響，青璃正好裝扮完出來，她穿著件杏黃的春衫，素色的綾子裙，淺淺地描了描眉。看上去溫潤素雅，觀之可親。

  杜浩然看得直眉楞眼，半晌挪不開眼睛，待到青璃走近，他堆著滿臉的笑意：「青閣主，說句別見怪的話，你若是牡丹坊的姑娘，恐怕真有資格和銀翹一爭高下。我還真沒有見過有誰能像您這樣靈巧百變。嚴妝麗服的時候容姿端華，便是比起相府千金也不遑多讓，淡妝時候又似小家碧玉，惹人愛憐，這也就罷了，您做男裝打扮的時候，那也活脫脫就是長安第二風流公子，除了我之外無人可及……您這樣的，當真是絕了。

  一點評起美人的容貌，杜浩然滔滔不絕。青璃聽得也分外開心，禁不住笑得花枝亂顫。

  李白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杜浩然誇獎青璃的話，不正是和他之前誇獎銀翹的話如出一轍嗎。

  青璃口舌婉轉，杜浩然夸夸其談，二人相談甚歡。杜浩然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青閣主可還記得我跟您提過的那個姓宋的窮小子。銀翹收了我的銀紅珍珠衫子，終於答應再也不搭理那個姓宋的小子，可那宋小子也是魔怔了，要給牡丹坊其他的姑娘們，畫一幅百美圖。」

  青璃眨眼笑笑：「那感情好，諸多姑娘聚在一起，最少不了爭奇鬥豔，杜公子若是去了少不得要大飽眼福。」

  「這話嘛，對也不對。」有美人捧哏，杜浩然興緻高漲，聲音也不由自主越來越大：「要我說，女子大抵可分三等，第一等自然是銀翹和青閣主這樣的女子，姿容絕色，妝容百變花樣翻新，只一人便堪比百媚千紅。第二等的女子，姿容亦是美艷，雖不適宜諸多裝扮，卻深諳如何才能將自己的美貌發揮到極致，雖不免少了些新意，卻足以讓人賞心悅目。第三等的女子，姿容平平，裝扮平平，偶爾倒也有惹人愛憐之處。然而還有……」

  杜浩然頓了頓，青璃倒上一杯茶，又遞了一塊李白新蒸的芙蓉糕，請杜浩然嘗嘗。

  杜浩然然大快朵頤，青璃笑眯眯：「那還有一等女子呢。」

  杜浩然吃飽喝足，抹抹嘴，聲音愈發中氣十足：「還有一等便是不入流的女子，自身姿色平平，無甚優點也就罷了，偏生不知天高地厚，生怕別人注意不到自己，打扮的誇張繁複，真是不自量力。」

  李白隱隱察覺到杜浩然所指之人可能就是昨天那位來客杜心兒，心中升騰起一絲不悅，皺皺眉：「浩然兄，別說了。」

  青璃卻一臉興緻勃勃的模樣，不住地捧哏，於是杜浩然決心把李白當成空氣繼續往下說：「昨天在場的女子中，有個女子的相貌十分平常，簡直讓人過目就忘，卻穿了件花樣繁複的裙子，這裙子若是讓銀翹穿，說一句傾國傾城也不為過。可是穿在她身上，真是東施效顰，奴婢硬要裝夫人，看著真是讓人生厭得很。」

  「浩然兄，何必用如此刻薄之語評價一個女子！」李白的眉頭越皺越緊。

  杜浩然看好友真的有些生氣，自己也覺得無甚意思，找了個借口便告辭了。

  杜浩然剛一出門，忽然迎面撞上一女子，女子懷中抱著一個錦盒，杜浩然險些把錦盒撞在地上。他匆匆道了句抱歉，正要繼續往前走。那女子忽然期期艾艾地開口：「您是杜公子吧，杜公子認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