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依為命
鄭氏和楚浩然久等不見人回來,餓得頭暈眼花,楚浩然抓了一把觀音土往嘴裡塞,塞進嘴裡又實在咽不下去,哽得眼淚直流。
周玉暖回來就見兩人正在抱頭痛哭,趕緊奔過去,先遞了水給他們,又拿出干饃,見兩人狼吞虎咽,噎得脖子一抻一抻的。
「慢點吃,先喝口水。」周玉暖話音剛落,就見楚浩然白眼一翻栽倒在地。
周玉暖趕緊把人翻過來,掏出他嘴裡的饃,拍著他的臉,「楚公子,楚公子!」
眼見他臉色變得烏青,鄭氏忙扔下饃撲過來,凄慘的叫喚:「我的兒啊,你怎麼了?」
周玉暖使勁在他胸口捶擠,可是這人沒有一點反應,往他嘴裡灌水也不知吞咽,全都流了出來。
周玉暖從後面抱起他,用盡全力跳了幾下,終於見他吐出一塊干饃,可是人卻還是昏迷不醒。又把他放平,捶擠他的胸口,讓鄭氏對著他的嘴吹氣。
折騰半天,累的滿頭大汗,心裡自責,不該給他一整個干饃,餓急了的人,見到吃的,恨不得一口塞進肚子里,這下好了,被噎死了。
鄭氏的凄厲的哭嚎聲在荒野回蕩:「兒啊,你丟下娘一個人可怎麼活呀,兒啊,你快醒醒,看看娘啊……」
周玉暖又重新去按壓他的胸口,把人翻來覆去,喂水,喂葯,都沒有半點動靜,伸手探探,鼻息全無,摸摸脈搏,沒有一絲波動。她也絕望了,她能治病,可卻不能起死回生。
她獃獃的看著悲痛欲絕是鄭氏,想要安慰也不知說些什麼,本以為救了他一命,卻不曾想到,他還是死了,還是被自己親手遞給他的饃饃噎死的。
鄭氏哭的暈厥過去了,也好,就讓她睡一覺吧,醒著看到沒有氣息的兒子,又要傷心難過。
周玉暖尋了一塊平坦的地方,用樹枝一下一下的刨著土,心裡也一片悲涼。她的父親是怎樣死的,有沒有人給他們收屍安葬?她連一個頭也未曾磕頭過,一滴眼淚也來不及流,如今隻身一人,未來的路又要如何走下去?
鄭氏醒來,又是一陣痛哭。
「人死不能復生,大娘節哀,我們還是讓他入土為安吧。」
「不,我兒沒死!他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他是個孝順的孩子……」
「大娘,以後我就是你兒子,我會孝順你的。」周玉暖哽咽著說。
「我可憐的兒啊,怎麼忍心讓娘白髮人送黑髮人啊,我的兒啊,娘不如跟著你去了……」說著起身朝一顆樹撞去。
周玉暖立即過去攔住,被鄭氏撞到在地,她連忙爬起來,抱住鄭氏,怕她再做傻事。
「大娘,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你得想開些,你若也死了,以後連給他燒紙錢的人都沒有了啊……」
鄭氏從痛哭變成了嗚咽,一雙泛紅的眼睛緊緊盯著沒了呼吸的兒子,淚流滿面。
「大娘,我們將他安葬了吧?」
鄭氏點點頭,起身走到兒子身邊,用衣袖將他的臉擦乾淨,理了理他凌亂的發,依依不捨的看了又看,然後將他抱起,放入坑中,又看了半晌,才一把一把抓起沙土,慢慢將他掩蓋,最後厽起一個土包。做完這些,鄭氏已快要虛脫了,同天色也暗了下來。
「大娘,以後我就是楚浩然,他沒能做的事,我替他做,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娘。我們一定要好好的。」
說完,在墳前鄭重的嗑了一個頭。
鄭氏雙眼含淚,「好,好好的,周公子,謝謝你,可是我一個婦人,只怕會拖累你。」
「不會的,我也無依無靠沒有親人,有了娘,我才不會孤單。」
鄭氏紅腫的眼裡又滾下淚珠,她點點頭,喚了聲:「我的兒。」
「娘,以後就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我們走吧。」
「去哪裡?」
「去齊州。」
夜晚的風更冷了,朦朧的月光灑在荒原,將相攜而行的兩個身影襯得如鬼魅凄涼。
要儘快趕去齊州,得走官道,周玉暖憑著印象,往一個方向走,鄭氏走不動了,她就背著她走,長期挨餓的人,也不重。不過她的腳還是起了燎泡,她忍痛堅持著,燎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歇腳的時候,她在破皮的地方塗上一層金瘡葯。
幾個時辰后,他們終於走上了官道。官道雖不見得有多寬闊,但比山野小路平坦得多,她們走得也快得多,周玉暖盼著能見到個茶館或驛站,能好好歇息一下,鄭氏已經疲憊至極了。
「噠噠噠噠」,一陣馬蹄疾馳的聲音,周玉暖立刻扶著鄭氏側身躲進路邊的荊棘叢里,屏息不動,見幾人策馬飛奔而過,她才扶著鄭氏出來,繼續趕路。
又走了半個時辰,終於見到一家客棧。一盞燈籠掛在門前,被風吹得搖搖晃晃,昏黃的光忽明忽暗,照著牌匾上幾個模糊的字,得仔細的辨認,才能看出是「雲來客棧」幾個字。
周玉暖使勁的拍門,過了片刻才有小二打著哈欠來開門,周玉暖說要住店,小二打量他們幾眼,才讓開身請他們進去,邊走邊抱怨不能睡個好覺。等周玉暖掏出一塊銀子扔給他,他才眉開眼笑的帶他們去樓上的客房:「客官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給我們打些熱水,再上些簡單的飯菜吧。」
「好吶,您稍等。」
周玉暖打量著這間客房,一張桌子幾把椅子,桌上有茶壺茶杯,一盞如豆的燈,燈火閃爍。臨窗一個矮櫃,上面放著花瓶、香爐,床榻上有顏色陳舊的被褥,一塊秀著蘭草的屏風隔出一個洗浴更衣的小間。
不一會熱水飯菜都上來了,周玉暖向小二打聽了一下去齊州的路程,步行要三天三夜,馬車只需兩天,若是騎馬一天就能到。
鄭氏簡單梳洗完了,周玉暖讓她先吃飯。自己又進隔間上上下下清洗沐浴一番,找了件郭兄留給她的衣物換上,雖然有些大,但比她那染滿塵土的粗布衣要舒服多了,將郭兄的信物仔細收好,才出了裡間,見鄭氏已經用完飯,坐在椅子上無精打采昏昏欲睡。將鄭氏扶到踏上,沾上枕頭就睡沉了,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