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人間仲春時
四月里，喜事連連。
裴雲霄終於金榜題名，高中傳臚。得知他是裴雲嵐的兄長后，皇帝單獨召見了他，然後大筆一揮給了他個美差——翰林院編修。
接下來的大小關宴里，他是被灌酒灌得最厲害的一個。大越朝的官職，僧多粥少。即便你名次好，也要有人脈有銀子才能混上個一官半職，不然只能在家等空缺。
更別提翰林院這樣既清貴又顯要的好差事。
誰見了裴雲霄都少不得誇他一句前途無量。父親老淚縱橫，裴家已經有多少年沒出過進士了，還是二甲頭名；杜詠齡只覺得快慰，夫君夜夜苦讀終於有了好結果。
等到所有的應酬都結束了，他才去了聞竹館。
「妹妹，你說我中的算是晚還是早呢？我覺得晚了，要是你能看到就好了。」他拍了拍妹妹的手，「聖上考了我很多問題，最後還問我會不會畫畫，我說不會的時候他還很失望。」
「可就算是我會，我又怎麼畫得過野陵寓客呢？」
「聖上肯定還想看到你的新作，我也想。說起來，我手頭上都沒有幾幅你的畫呢，我真是太虧了。」
「我不知道我的應答皇上滿不滿意，可我知道我這職位是沾了你的光才來的。裴待詔就是厲害啊，即便睡著也能讓人念念不忘。」
裴雲霄笑了：「等你醒了，你也沾沾我的光，打著裴翰林的名頭去蹭吃蹭喝，作威作福，欺行霸市，胡作非為。」
裴雲嵐靜靜地聽著，既沒有笑也沒有哭。
……
壽仙公主和榮敬公主即將出降。
含光院，榮敬公主坐在書房裡看著一幅畫，她決定看完以後就把它燒掉。
「大白天躲在書房裡莫不是在看秘戲圖？」壽仙公主闖了進來，她故意沒讓人通傳，就是猜她肯定在做壞事。
榮敬公主連忙把畫軸捲起來，可惜壽仙公主還是成功奪了過來，她啊呀一聲大叫，然後笑個不停。
「哈哈哈哈，原來你暗戀徐表哥啊，那你怎麼不說呢？也是，說了他也看不上你。都是一塊長大的，他要是對你有意思，早就把你娶回家了。」
她嘖嘖地搖頭：「我雖然不喜歡那個姓裴的，可她長得比你好，畫得比你更好。你這幅爛畫還是趁早扔掉吧，省得妹婿看到了不高興。」
壽仙公主把畫軸扔到地上，又笑著離開了含光院，這一趟她沒白來，撿了個大笑話。
榮敬公主蹲在地上，輕輕地擦掉了畫軸上面的灰塵。是的，她暗戀徐觀洲多年。她知道，這段感情註定不會開花結果。可只要能看到他，她就很高興；見不到他的時候，她就看看自己畫得這副徐觀洲的容像。她什麼都不求，她的喜歡只是她自己的事情。
「千芯，去端個銅盆來。」
「是。」
既然要嫁人了，就要把這些事徹底忘掉。
銅盆里跳躍著火焰，雪白的畫軸變成了黑色的灰燼。她很難受，不是因為她的畫不能見人，而是因為把畫扔在地上的人。
她的生母劉才人很早就沒了，皇后把年幼的她接到身邊撫養，一是因為劉才人生前對她很恭順，二是為了給壽仙作伴。皇后對她視如己出，所以她才默默忍受著壽仙的壞脾氣。
別人不知道，可她很清楚壽仙的嘴臉。她美麗、驕縱、嫉妒心強、人前人後兩副面孔，是一朵有毒的花。
也罷，反正離開紫微城以後就不必天天面對她了。
小院閑無事。步花陰、嫩苔雨漬。
長樂郡主抱著小阿稀給裴雲嵐點評著這幾樁喜事。
「壽仙的夫婿很不錯，畢竟是皇后千挑萬選才擇中的駙馬。只是苦了這位聶公子，娶了這麼個媳婦回家。雖然聶家人口簡單，但是聶老爺是個有野心的。我看啊，早晚會出事。」
「至於榮敬，別人都覺得不好，可我覺得皇后也是用了心的。高家雖然門第不顯，可家風清正，后宅和諧，高五公子也是個實在人。雖然實在得太過，少了些趣味，可我看榮敬妹妹很享受駙馬爺對她的唯命是從。」
說到這兒，長樂郡主又笑得很開心地說道：「如尋也要嫁了，這樁姻緣，你絕對猜不到竟是我小弟的功勞。」
長樂郡主拗不過林祺，還是去打了一次馬球，她便順帶叫上了紀如尋和宋湄。
紀如尋不是眼光太高，只是實在是沒有中意的。她的爹娘又怕逼得緊了，萬一女兒步郡主的後塵也要出家就不妙了，就只好順其自然了。
結果，紀如尋這一球擊中了何益的心。
何益是宣肅伯府的三公子，比紀如尋大兩歲。他便托林祺來問郡主，紀如尋可有對自己留下什麼印象。郡主大笑，林祺保證他人品性情絕對可靠，然後她才去旁敲側擊了一番。結果，紀小姐除了比分，什麼也沒記住。
林祺只好再次攢局。
也不知道是誰給出的爛點子，何益放了一通狠話，各種鄙視女孩子們的球技。紀如尋的鬥志熊熊燃起，即便是郡主有心打假球，讓何益出出風頭，可還是被憤怒的紀如尋給收拾了個落花流水。
印象是留下了，可郡主總感覺這事不能成。
後來，何益故意製造各種巧遇，大概是月老比較偏心這個傻小子，一來二去，真的讓他得到了紀如尋的芳心。
可岳父這一關很難過。
紀樵最不喜勛貴子弟，即便請了有分量的媒人，何母也親自登門求親，紀樵還是沒有鬆口。後來，他答應女兒可以見見何益。
何益忐忑不安的來見紀學士，他考了他一上午的經史子集，又問了他對未來的規劃。何益不能承襲爵位，日後分家分到的家產也有限。不過，這小子書讀得不錯，身體還算結實，也不打算混日子坐吃山空，宣肅伯府的風評和姻親也都是勛貴里的清流。
紀樵這才允准了這門婚事。
宣肅伯府能和詩書傳家的紀家結親自然是樂不可支，紀如尋也是挑不出缺點的好姑娘，雙方家長開始準備婚禮，何益加倍苦讀，紀如尋安心備嫁，郡主和林祺就等著喝媒人酒了。
「大家都過得好了，你也要快點好起來呀，小嵐。」裴雲嵐依舊闔目，小阿稀也在她懷裡睡著了，「是不是姑姑講得太無聊了，所以阿稀也睡了。」
她拍著阿稀的背喃喃道：「睡吧，乖寶寶，在姑姑這兒想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