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羅袖灑赤血
「姐姐，這是什麼？」陳美人看著瓷盅里的湯羹問道。
「是潤肺的百合銀耳羹。」
陳美人笑了起來，搖頭道：「姐姐，妹妹不咳嗽，不用喝這個。妹妹最討厭百合了，太苦，那味道在嘴裡怎麼也散不掉。」
「你敢抗旨？」范修媛見她這副故作天真的模樣心頭大怒。
陳美人笑得更歡了，道：「不過一碗湯羹罷了，怎麼就抗旨了呢？這後宮只有太后和皇后才能下懿旨，姐姐，您只是一個修媛而已。」
別人都說她輕狂，可陳美人也不遑多讓。
幸好，這輕狂人不愛有太多人伺候。范修媛的人已經守住了門口，她拍了拍手，石姑姑擒住了陳美人唯一留下的婢女，許公公則朝陳美人走去。
石許二人不明白范修媛為什麼要玉石俱焚？她大概是瘋了不想活了，可他們兩個還想活呀。但是主子有命，做奴才的不得不從。許公公拿下了陳美人，翠翹端起瓷盅走了過去。
「我明白了！這羹里有毒！你要害死我！」陳美人尖叫。
范修媛得意地一笑，道：「你明白得太遲了！翠翹，灌下去。」
翠翹拿起羹匙要餵給她，范修媛讓她直接整碗灌下去，陳美人拚命掙扎著，像案板上的魚一樣。
「乖乖地喝下去吧，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住手！」
一聲清喝，竟是皇后駕到。
翠翹哆哆嗦嗦地放下了瓷盅，石姑姑和許公公也跪在地上。皇后讓人解開了陳美人手腕上的繩子，得到了解救的陳美人抱著皇后的腳大聲痛哭。
「娘娘，您要是再來遲一步，嬪妾的命就沒了。」
范修媛呆若木雞，怎麼會，皇后怎麼會來？
「宣太醫，給陳美人請脈。你受此大驚，要好好休息才是。」
「嬪妾謝過皇後娘娘。」
范修媛則被軟禁了起來。
等她恢復了冷靜時，已經晚了。皇后查出她在百合銀耳羹里下了毒，便立刻派人來搜宮。沒有一個下人替她說話，翠翹甚至為了活命還主動告知了哪裡有機關暗格。她的葯，全都被查了出來。
事關重大，皇后不敢一人定奪。
范修媛的葯五花八門，有害人失聲的毒藥，有非君不可的春/葯，還有令人痴情的迷藥。當皇帝聞到那迷藥藥丸的味道時就明白了，自己竟然中了這麼粗淺的伎倆。
哎，大概是真的老了吧。
范修媛被貶為庶人，打入了冷宮。數日後，皇後身邊的聶嬤嬤帶著白綾和鴆酒來到冷宮時，翠翹也跟在後面。
「你還敢來見我！你這個賣主求榮的狗東西！」
范修媛見到翠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只可惜她已經被兩位公公用繩子牢牢捆在了柱子上。聶嬤嬤和公公們退下，屋裡只有她們兩個了。
「沒錯，都是我做得，我來，是讓你做個明白鬼。是我給你下了神智癲狂的葯，又煽動你親自去給陳美人灌毒羹。」
「呵呵，難怪陳美人的寢宮裡人那麼少，難怪皇後來得那麼巧。你被那個姓陳的小賤人收買了。」
「你錯了，我沒有被她收買，我是為了珠搖。」
范修媛鄙夷地看著她，冷笑不已。
「要怪就怪你自己，下毒害人、玩火自焚，不仁不義。主僕多年，但凡你拿我和珠搖當人看，我也不會背叛你。」
「你以為你會有什麼好下場嗎？小賤人，我在地下等著你，哈哈哈哈……」
翠翹閉上眼，走了出去。
因為檢舉有功，翠翹得以離開了紫微城。
她先去看了珠搖，孤零零的一座墳，等到春天時也許會長滿了綠草。
「珠搖，你的仇我報了。你放心，我現在很好，我要去長樂郡主的田莊做管事了。等到寒食的時候我再來看你。」
翠翹長舒了一口氣，她才發現，原來洛陽城的空氣這麼清新。
太後娘娘一直不肯見長樂郡主，直到范修媛死了，她才願意見她。
「站著說話吧。」
「是。」
長樂郡主這才起身，太后覺得孩子長大了，也變得陌生了。
「啟稟太後娘娘，范修媛的死都是長樂謀划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裴待詔失聲變啞的時候。」
太后想，原來那孩子變啞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華神醫治好了裴待詔之後，她便勸我不要對付范修媛。可范修媛的毒讓她油盡燈枯，昏迷不醒，所以，我不能放過范修媛。」
「她恨裴待詔讓她在皇上面前丟了丑，她恨我是裴待詔的好友，她對郡馬名單動手腳，她和范醫監聯手想毀我清白。」
「敵明我暗，她次次失手。我尋到了陳美人這個遺珠，引薦給了皇后。她對下人不慈，讓我鑽了空子。是我，殺了范修媛。」
她句句坦誠，毫不遮掩。
「這一切都是為了裴待詔？」
「是，都是為了雲嵐。我要出家，她無條件的支持我；玄冥宴獻畫，她隻身犯險不願牽連我；烏月國使臣在麗春台宮宴上求親，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站出來替我說話，維護我的人。」
「她是平民，我是郡主。可她不怕世俗非議，為我排憂解難；寧可與我劃清界限，也絕不願意拖累我半分；她冒著衝撞皇帝和得罪使臣的風險，也要為我衝鋒陷陣。」
長樂郡主萬分痛苦的臉上這才有了恨意：「范修媛害得雲嵐長睡不起，害得她和二哥哥生離死別，害得阿稀一出生就沒有了娘親。」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哪怕我賠上一切，哪怕我變得和范修媛一樣陰險歹毒，哪怕我只能魚死網破、玉石俱焚，我也要殺了她！此仇不報，我林虹誓不為人！」
長樂郡主閉上了眼睛，滾燙的淚水緩緩滑落：「現在，大仇已報。我用鬼蜮伎倆謀害宮嬪，有失郡主德行，任憑太后發落。」
語畢，跪伏在了地上。
太後走了過來，她把孫女扶起來抱到了懷中。
「為什麼不告訴皇祖母呢？只要皇祖母在一日，就沒人敢欺負你，你本不用這麼大費周章的。」
長樂郡主伏在慈愛的老人家懷裡抽泣了起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皇祖母的小長樂長大了，有主意了，能保護自己了。皇祖母就是明日斷氣了，也能安心了。」
「哪有人咒自己的？皇祖母還能活幾百年呢。」
「唉喲，幾百年，那不成老妖怪了？」
祖孫兩個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