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我捨不得你
江畔楓葉初帶霜,渚邊菊花亦已黃。
徐觀洲跟著她們到了洞庭湖。君山島雲霧繚繞,茂林修竹。二妃墓旁長滿了多情的斑竹,飛影念著墓兩邊的石刻對聯。
「君妃二魄芳千古,山竹諸斑淚一人。」
「舜帝南巡,他的兩個愛妃娥皇、女英隨之趕來。船被大風阻於君山,二妃聽到舜帝已死於蒼梧,悲痛欲絕,攀竹痛哭,淚血灑遍了山上的竹林,遂成斑竹。不久,二妃憂鬱成疾,死於洞庭湖。她們在死後成為了湘水女神,屈子稱之為湘君,故後人又把這座山叫君山。」
徐觀洲娓娓道來,替她省了不少功夫。
「死後封神太過虛無縹緲,還是好好活著的好。」
裴雲嵐很是懇切的看著他,徐觀洲回以瞭然的微笑。她今日一襲蘭花色圓領袍,黑色軟腳襆頭越發顯得她膚色如雪;徐觀洲則是天水碧羅袍,還是用碧玉冠束著頭髮。旁人看著,倒像一對出來遊玩的兄弟。
翻過山樑,朝著酒香山走去。
「傳說,此山盛產酒香藤,能釀出長生不老的仙酒。漢武帝聽說后,便派文士欒巴到君山求酒。酒求回來后,卻被東方朔偷喝了。」
「膽子真大啊。」石青道。
大膽的除了東方朔,還有熱情直率的湘女。穿著連枝花夾纈褶絹裙的鵝蛋臉女孩,看見了徐觀洲便驚為天人,不知從哪裡采來了一捧嬌艷的鳳仙花送給了他。
女孩子脆生生的問道:「公子不像本地人呢?可曾婚配?」
徐觀洲啞然,裴雲嵐倒是樂不可支,她手腕一轉用摺扇敲打著他的肩頭道:「這位公子沒有婚約在身,他是洛陽人。」
「可惜了,太遠,我娘親捨不得呢。」
「相逢便是緣。」裴雲嵐安慰道。
女孩子笑笑,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徐觀洲把鳳仙花遞給她,讓她拿去染指甲,裴雲嵐不肯接,臉上卻還是掛著笑。
「你何時見過我染指甲?既是人家的心意,就好好收著吧。」
「看來我還是得把帷帽戴上。」
「哈哈哈哈……」
桑葚許久都沒有見到小姐這麼開懷大笑了,飛影不明白裴雲嵐對這位徐公子到底是什麼心思呢?石青只覺得這兩人登對得很,男貌女才,比畫上的人兒還好看。
午餐在船上吃了現撈現做的湖鮮,鯉魚、鯽魚、鱖魚、鰻魚、河蝦、河蟹、河蚌……鮮得人舌頭都要掉了。這裡面她最喜歡的還是無鱗無刺、銀白透明的銀魚。
轉過黃帝鑄鼎的軒轅台、青螺仙子的仙螺峰梳妝台、呂洞賓吟過詩的朗吟亭,便已到了金烏西墜的時分。
用過晚飯,桑葚按著小姐的法子煮了一鍋水果茶。咕嘟咕嘟的茶爐里果香四溢,裴雲嵐揉過橘子,慢慢地剝開橘皮。
徐觀洲待茶水變溫后加了一小匙蜂蜜,喝過後說道:「這果茶也蠻好喝的。」
「原是吃不完的水果便切塊煮成茶湯,窮人嘛,總是捨不得扔東西。」
秋雨不期而至,像一片織得密密的水網,船被雨水徹底潤濕。裴雲嵐聽著瀟瀟的雨聲,忽覺天地間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她乘得這艘船,和眼前的心上人。
「徐公子,回去吧,該回去了。」裴雲嵐微笑著勸道。
「不急,這洞庭湖我也是頭一次來。」
「你要跟著我到什麼時候?」
「到,天荒地老吧。」
徐觀洲很少用這麼無賴的語氣說話,朦朧的船燈照著他英俊的臉龐,他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旁人能見到的那股冰寒刺骨的氣質被他藏了起來。
「唉,你這樣就不怕令堂到官府告你逃家?或者,狀告我拐騙人口?」
還沒等他答話,裴雲嵐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她一手捂著嘴一手撐著桌角,桑葚端著漱口的東西走過來給她撫背。
好不容易咳完,她把帕子丟在桌上,緩了一下子才拿起清水漱口。漱口水吐在盆里卻是帶著血絲的,徐觀洲又打開那方帕子,果然有一灘血跡。
裴雲嵐手裡換了一杯白開水,桑葚收拾好東西退下了。徐觀洲瞧著她蒼白如紙的臉色,低沉地問道。
「要不要吃點什麼葯?我去找郎中。」
「不用了,方子華神醫都開好了,我每天都吃,一頓不落呢。」
「那湯藥很難喝吧。」
「還成,習慣了。你大概也知道了吧,我已經是短命鬼一個,沒幾年活頭了。所以呀,你就回去吧。」
「我不會回去的,我就是因為知道了才來的。」徐觀洲把身子挪得近了些,握住她的一隻手,「再說了,我知道你捨不得我。」
「才怪,你怎麼變了,變得這麼肉麻。」
「肉麻?」
「就是話聽著怪,像有螞蟻在身上爬,渾身發麻。」
「那我改改,是我捨不得你,你就別趕我走了,好不好。」
水果茶喝多了也上頭嗎?這還是她認識的徐觀洲嗎?怎麼辦,她可拿他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