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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無限思量

  郡主在回宮的馬車上閉目沉思。

  到底是誰,是怎麼下的毒,為什麼要針對小嵐?她吩咐人趕快去查一查壽仙公主和范婕妤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動,以及范婕妤的底細。

  「敢在宮裡下毒,不是有恃無恐就是天衣無縫。」

  這件事,她只能靠自己了。

  裴雲嵐委婉地通知家裡人,自己的嗓子可能好不了了。只見七尺漢子裴老爹竟然流下了兩行熱淚,無法像以前一樣出言安慰的裴雲嵐只好抱了抱他,又努力擺出一個最燦爛的笑容來。

  「沒事,沒事。」裴父看著女兒的笑靨,覺得自己不該這樣。

  「咱們慢慢找郎中,都說神醫愛雲遊四方,說不定哪天碰上了呢?總會治好的。」杜詠齡也寬慰道。

  裴雲嵐點頭如啄米,裴雲霄倒是什麼都沒說。他們仨出了爹爹的住處,裴雲嵐遞給他一張紙條,拜託哥哥幫她寫一份辭呈。

  「也好,養病要緊。」

  裴雲霄回了書房,沒有磨墨寫字,反而先找出好些白紙,又讓婢女去找針線和釘子鎚子來。

  「夫君要做什麼?」杜詠齡把針線送來,「這些可還合用?」

  「線要粗些的,我給稻子做本厚冊子方便她說話。」

  「我明白了。」

  杜詠齡配合著他的冊子,又給她縫了個藍底雲紋的隨身小布袋。只可惜,辭呈呈上去了,皇上卻沒允准,說是嗓子壞了不耽誤畫畫,先放了她幾個月假。

  接著,登門探病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

  替她難過的趙掌柜、噓寒問暖的羅湘瑩、提供了不少郎中信息和鄉野偏方的舅舅一家,最令她意外的是宋瀟母親居然親自登門來見她,還帶了宋湄一起來。

  夏夫人拉著她的手,溫言軟語地勸慰著她,不能說話雖然有些不方便,但也有很多好處,比如遇上了不想應付的人就不必浪費唇舌,裴雲嵐笑著點頭。

  「裴姐姐這幅玉堂富貴畫得可真好。」宋湄很喜歡她這裡簡潔的布置風格。

  「對了,這是阿瀟讓我送來的,說是叫黑板,你看看。」

  裴雲嵐打開下人捧上來的盒子,裡面放著一塊時尚雜誌大小的黑板,上面串了一隻五色繩做提手,還有滿滿一盒粉筆和一塊粗布抹布。

  裴雲嵐當即拈起一根粉筆,在黑板上寫道:「謝謝,有了它我就方便說話了。」

  裴雲嵐又拿抹布把字跡擦掉,夏夫人笑著道:「原來是這麼個用處,阿瀟這孩子一肚子鬼點子。」

  「裴姐姐,這五色繩還是我親手做的呢。」

  裴雲嵐又寫道:「謝謝宋妹妹。」

  夏夫人不讓她送,可裴雲嵐說自己腿腳沒毛病堅持要送。杜詠齡陪著裴雲嵐把宋家人送出大門,想著夫君說的話莫非指的就是宋法曹?連雲嵐啞了,可能一輩子都治不好了也不介意,還親自來探病,這位夫人很有心啊。

  宋湄也在想,嬸嬸這是認定了裴姐姐呀。夏夫人雖然也聽說了裴雲嵐拒婚的事,但是那是為了兒子的性命才壯著膽子拒絕了聖上。更何況兩人來往沒斷,阿瀟又這麼關心她,來日方長,早晚她都會是宋家的媳婦。

  ……

  宣風坊的安國寺。

  過了賞花季的安國寺相對比較安靜,低調前來的顧望津和徐觀洲在寺里最偏僻的一間茶室里煮茶。

  「我說,你可得上點心。宋法曹的母親可是親自去尊賢坊了。」

  「你派人盯梢?」徐觀洲乜了他一眼。

  「哪裡哪裡,我是聽說的。」

  徐觀洲往茶爐里撒了一點點細鹽,道:「母親的想法不代表兒子的想法。」

  顧望津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這時門被輕輕叩響,拜完佛的裴雲嵐來了。她今日穿著一身丁香色綾袍,同色的珍珠頭須綁著同心髻,只插了一根玳瑁簪。

  「裴妹妹今日格外的光彩照人啊。」

  裴雲嵐燦爛一笑,對他揖了揖手。

  顧望津寒暄了幾句就找了個借口離開,把屋子留給他們兩個。徐觀洲問她要不要換個茶來,她笑著擺擺手,表示自己想喝。

  她喝了一小口,臉皺成了一團。

  徐觀洲樂了:「怎樣,還是換一杯吧。」

  裴雲嵐搖搖頭,徐觀洲不再勉強,給了她三樣東西。

  「這是芙蓉香,最適合夏日裡點。這個銅鈴你留著在家裡喚人用,這個銀鈴手鐲你出門的時候戴上。」

  她先拿起手搖銅鈴搖了兩下,聲音悠揚清遠。她放下銅鈴又把手鐲戴上,光面銀鐲上串著兩顆小鈴鐺,她微微轉動手腕便發出又脆又響的鈴聲。芙蓉香的香盒中央刻了幾隻松葉,一看便知是徐觀洲的手筆。

  裴雲嵐解下腰間掛著的錫瓶毛筆,蘸了墨在厚冊子上寫了謝謝兩個字。

  「不用謝,我都知道。」

  裴雲嵐又是一笑。

  徐觀洲讓人撤下了茶爐茶具,凈了檯面才把琴放好。裴雲嵐閉上眼,聽他彈起了雙鶴聽泉。約她來,本就是要撫琴給她聽。

  短短一曲,平和清逸,細膩入微。

  「孤雲將野鶴,豈向人間住。」裴雲嵐寫道。

  徐觀洲也是一笑,撕下了這張紙,折好揣進了懷裡。

  「不行,我的字寫得不好。」

  「嚴整秀逸,哪裡不好?裴畫師莫要太謙虛了。」

  裴雲嵐誇張地嘆了一口氣,搖著頭寫下:「和洗墨公子的字一比,就是蒹葭倚玉樹了。」

  徐觀洲輕輕地牽起她的手,答道:「高顛懸日,雙璧象月。」

  裴雲嵐很受用的一笑,慢慢地點起頭來。

  幽會結束前,徐觀洲說他母親不會在洛京呆太久,讓她先等一等。

  這一晚入睡前她點上芙蓉香,這才發現香丸上放著一隻松花箋,讀完這首畫堂春,她笑了。她又尋了一隻不常用的香囊把松花箋收在裡頭,壓在枕頭下才甜甜地睡去,徐觀洲用他遒勁挺秀的楷書寫道。

  東風吹柳日初長,雨余芳草斜陽。杏花零落燕泥香,睡損紅妝。

  寶篆煙銷龍鳳,畫屏雲鎖瀟湘。夜寒微透薄羅裳,無限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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