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今朝有酒
顧望津又和徐觀洲出來坐船消遣。
夜色甚濃,月光皎潔,分明是熙熙攘攘的天津橋,卻好巧不巧的見到了一對璧人正有說有笑的欣賞著明月。徐觀洲杵在船頭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當局者迷啊……
「來,阿洲,喝酒。」
顧望津把他拉了進去,婢女往酒盞里添滿了酒,徐觀洲握了半天也沒動,顧望津揀了一顆小李子,邊吃邊說道。
「聽說,那一日在新潭,裴畫師沉著冷靜,鎮定自若的救了宋法曹的性命,那心肺復甦術也被人傳成了起死回生術呢。」
顧望津從袖籠里翻出了裴雲嵐畫的說明書擱在案上,道:「你也學學,萬一哪天我也落水了呢。」
「哪有人沒事咒自己的。」徐觀洲皺了下眉頭。
「聽說,那宋法曹尚未定親,裴畫師雖然家境貧寒,卻也是名門之後。既有了這番救命恩情,那嫁入宋府也不是什麼難事了。他二人不說情投意合,也算是志同道合,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啊。」
顧望津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我看他二人騎馬來的方向,八成啊,是剛從宋府出來。」
「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徐觀洲這才低頭飲起酒來。
「我一向話多,你難道是第一天認識我么。」
婢女再給徐觀洲添酒,顧望津換了葡萄吃起來。
「可惜可賀啊。」顧望津見好友不接話也不氣餒,「可惜的是,我還沒怎麼與這位有趣的裴畫師來往過;這可賀的是嘛,快要有喜酒吃了。到時候,你可得帶上我再去赴喜宴。」
「啰嗦。」徐觀洲評價道。
「不信?那咱們走著瞧。」
顧望津臉上勝券在握的笑著,心下卻覺得自己這把火既已點了起來,那接下來就該扇扇風了。
數日後,顧府。
張璟坐在妝台前,脂粉已卸,釵環也摘了。她穿著件鵝黃色絲衣,正拿著柄牛角梳子梳理著秀髮。燭光昏暗,顯然是在做睡前準備。
守夜的婢女掀開了紗簾,稟報道,少爺來了。
張璟嗯了一聲,繼續梳頭。顧望津帶著微醺的醉意走了進來,瞧著鏡中人,柳眉星眼,鼻如玉蔥,皓齒朱唇,新染了蔻丹的纖纖玉手如流星般在濃密柔順的烏髮間流動。
「夫人,事情可辦妥了?」顧望津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坐下。
「嗯。」
「如何?」
「是個有趣的姑娘。」
「就這樣?」
張璟把梳子插在發間,想了想,道:「她很想見元卿卿。」
「哦?」顧望津精神了起來。
「她說,要尋訪遍全洛陽的美女才能筆下生花。」張璟狹促的一笑,「我許諾她一定能見到元卿卿,反正,顧大少爺有辦法不是么。」
顧望津全身脫力,鹹魚一樣地癱在美人榻上,道:「小菜一碟,我只是擔心某人不懂我的苦心啊。」
張璟又笑了,她簡單地繞了個睡髻,別了枚玳瑁釵,道:「我要睡了,請您移步吧。」
「嘿嘿,那我也要睡了,就不移步了。」
張璟嫌棄得瞥了自家夫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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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義坊,藏香樓。
月上中天,換上了一身最好的男裝的裴雲嵐望著這座洛陽第一青樓。燈火如晝,碧瓦朱檐,絲竹管弦與輕歌曼舞之聲充斥在耳邊,雖然還站在門外,裴雲嵐卻覺得已經聞到了脂粉香氣。公子鮮衣怒馬,俠客洒脫不羈,憑欄輕笑的妓女們濃妝艷抹,華裳麗服。
「表弟,咱們進去吧。」
顧望津扶好了從馬車上下來的張璟,被強行拉來的張璟也是男子打扮,胭脂色寶相花翻領袍,玉冠鮮潤,飛眉入鬢;顧望津則是黛藍色卷草紋翻領袍,玉冠瑩潔,俊眼修眉,真是賞心悅目的一對佳偶。
良家女子逛青樓總歸是離經叛道的事,所以她今天用顧望津表弟的身份作掩護。沒想到風流成性的顧望津竟有這麼一位善解人意,端方嫻靜的夫人。
張璟很欣賞她的畫作,邀她來府中畫了好幾柄扇子,張璟雖然少言寡語卻溫暖體貼。閑聊中得知她想見元卿卿,說什麼都要促成她的心愿。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來逛青樓,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劍器舞大家。
她知道,這份熱情背後也許有什麼目的,可是,管他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們一行人直接上了頂樓,入了雅間落了座,婢女奉上了酒水后,用甜蜜的嗓音說請諸位稍等元娘子正在梳妝。
裴雲嵐喝著酒先欣賞著屋子,青紗幔帳,玩器古董,格調雅緻;紫砂小盆里養著幾株碗蓮,沒有燃香,只用舊磁碟堆著些蜜桃做聞果。北牆上掛著一幅筆墨橫姿的行草,寫得是一首四言詩。
「置酒高堂,悲歌臨觴。
人生幾何,逝如朝霜。
時無重至,華不再揚。
蘋以春暉,蘭以秋芳。
來日苦短,去日苦長。
今我不樂,蟋蟀在房。
樂以會興,悲以別章。
豈曰無感,憂為子忘。
我酒既旨,我餚既臧。
短歌可詠,長夜無荒。」
裴雲嵐默默念道,顧望津給她解釋道:「這詩嘛是陸平原的短歌行,這字卻是阿洲寫的,表弟覺得如何?」
「筆酣墨飽,一字見心。」
「這個阿洲,怎麼遲遲不到。」
「咦,徐公子今天也會來?」
「明明說好的,怕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吧。」其實顧望津只是單方面通知了他,並沒有得到準確的答覆,但是他相信徐觀洲一定會來的。
「奴家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