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刁蠻小姐
笑聲的主人像一陣輕風走了進來。她穿著鵝黃色的泥金紗裙配柳綠色的衫子,斜斜地披著一條雪色的披帛,模樣肖似薛夫人。
「孩兒給母親請安。」
薛夫人寵溺地點了下她的額頭:「你呀,來看熱鬧的罷,又沒到時辰請的哪門子安。」
羅昭華吐了下舌頭,道:「母親明察秋毫。」
她乖乖地站在薛夫人身旁,薛夫人接著說道:「趙掌柜和王姑娘你都是見過的,那一位就是裴畫師。這是我不成器的小女兒昭華。」
裴雲嵐連忙起來見禮。
羅昭華最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不就是一副綉畫,再了不起又能如何?她瞧著裴雲嵐,一身舊衣,雖然乾淨但已經漿洗得褪色,長得還算不錯,眼神看起來恭順,其實很傲氣。和王楓茗憤世嫉俗的傲氣不同,是對自己很有信心的傲氣。
「原來你就是裴畫師呀,我們幾個私下裡都在猜,能畫出這麼非同凡響的畫稿的人,一定是功底深厚、閱歷豐富的老人家,沒想到是個小姑娘呢。」
「羅小姐過獎了。」
「裴畫師你是怎麼畫的這麼好的呀?能不能告訴我。」
「無他,唯手熟爾。雲嵐休息的時候都拿來畫畫了。」
「唉,那我是做不到了。」羅昭華假裝嘆氣,「裴畫師要是不忙,給我畫幅畫像吧。不要那種中規中矩的,要詩情畫意的。」
「這倒是不難,只是我要跟掌柜的先請假,因為綉坊最近很忙。」
「趙掌柜,可不可以把裴畫師借給我半天呢?」
「華兒,不要胡鬧。」薛夫人呵斥地並不嚴厲。
趙掌柜自然答應了,於是裴雲嵐被留了下來。薛夫人叮囑她不要耽誤裴雲嵐太久,才讓她們離開。
羅昭華的碧落齋掩映高大挺拔的梧桐樹之中,走過碎石小路,進到正房裡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月麟香氣味。羅昭華沒有請她坐下,直接走到了書案前,裴雲嵐掃了眼上面的東西隱約感覺不妙。
「裴畫師,請。善兒,上茶。」
美貌的婢女捧上來的茶,嗬,又苦又咸又甜,地道煮茶不知道加了多少料。裴雲嵐強忍著咽了下去,不再喝第二口。
「不知道羅小姐對畫像有沒有什麼具體要求?」
「沒有,別緻即可。」
裴雲嵐摸著有些禿了的毛筆,這麼有錢的人怎麼會用禿毛筆,明擺著是要給自己使絆子。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第一次見面的羅小姐,但是,區區一根禿筆怎麼會難倒她?
「羅小姐我可不可以去您的後院看一看?」
「可。」
後院栽著芭蕉,梨花已謝,唯有綠葉成蔭。羅昭華看她漸漸入神,覺得有點好笑。等她看夠了自己的院子,她才說道。
「請羅小姐隨意,不用靜著不動。」
「哦?你這樣也能畫?」
裴雲嵐微笑著點頭。
她這樣坦然自若,倒是弄得她不自在了。裴雲嵐磨著墨,構思著構圖布局。羅昭華坐在椅子上,自己找了本書看。丫鬟柔兒好奇地踱到桌前,旁觀著裴雲嵐作畫。她時不時地抬頭看幾眼自家小姐,時而望向窗外。一副清淡秀麗的畫像便徐徐展開。
「如何?」
柔兒看入迷了,竟不知裴雲嵐何時停了筆。羅昭華也起身來看,梨花樹下,一妙齡少女正低頭看著手中的書卷。那少女身形纖細、氣質文弱、烏髮如瀑、淡淡青衫,如枝頭上的梨花般美麗皎潔。
「不錯。」
「小姐滿意便可。不知小姐還有吩咐?」
「沒有了,你走吧。」
「是,那雲嵐告辭了。」
「柔兒,送客。」
裴雲嵐出了羅府,轉了轉頭,捶著肩膀往北市走去。北市的喧鬧聲讓她覺得格外親切,國公府雖然富麗堂皇,但是規矩太多,不是她這個馬大哈該呆的地方。在國公府耗了這麼久,積壓了不少新稿子。
天色微黑,裴雲霄站在門口等人。張順看見了他,笑著招呼他進來。
「裴小哥進來吧,不礙事的。裴畫師且還得忙一陣子呢。」
「那打擾了。」
裴雲霄去了後面的畫室,油燈明亮,妹妹系著襻膊正奮筆疾書。小小的畫室堆滿了東西,顯得有些逼仄,他把窗子打開得更大些。
「我說怎麼忽然霞光滿室,原來是哥哥來了。」
「早些畫完,爹爹等你回家吃飯呢。」
「我都沒注意。」裴雲嵐伸了個懶腰,「我收拾一下東西,現在就回去吧。」
「好。」
裴雲嵐把沒畫完的稿子裝進書籃里,兄妹兩個一道出了綉坊。裴雲霄提著書籃,裴雲嵐挎著哥哥的胳膊,絮絮叨叨的說著去溫國公府的事。裴雲霄默默聽著,覺著哪裡不太對。好像自家妹妹見多了富貴人家,區區溫國公府也不過尋常得很。
「你那副祝壽圖還有草稿么?讓為兄也開開眼。」
「草稿哦,好像有。」
羅昭華的那幅畫,還是被她忍不住炫耀給了自己的閨中密友們。於是,裴雲嵐又多了個兼職,給后宅的小姐夫人們畫像。既是留住自己最美好的模樣,也能在談婚論嫁時給人相看用。
這下子,真的披星戴月,筆耕不輟了。當然,荷包里的進賬也越來越多了。裴雲嵐覺得累的時候,就打開匣子數銀子,白花花的銀子最能緩解疲勞了。
不過,這離她的終極目標還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