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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掃墓和踏青

  也許,相信吉祥話是有用的。

  接了丁寶珠的單子之後,裴雲嵐的生意就正式打開了,她也順利通過了半個月的試用期。經過商議,工錢定為一個月半兩銀子,提成另算,做五休一,節日酌情放假。

  而夏畫師也在她的點心攻勢、甜言蜜語、虛心請教的三重夾擊下再也不難為她了。老人嘛,其實和小孩子差不多,哄哄就沒問題了。

  過了立春,便是上巳節,有錢有閑的人們祓禊飲宴、臨水泛舟。沒錢沒閑的裴雲嵐忙著在北市裡畫稿子。

  上巳過後就是寒食,老爹休沐,書院放假,綉坊也一樣。雖然不用上班,但是待在家裡一樣沒閑著,要準備冷食和上墳掃墓的東西。

  知道小姐愛吃甜,所以桑葚特意熬了餳粥,給老爺少爺熬的是普通的麥粥。又做了好些個蒸餅,累得小丫鬟滿頭大汗,負責打下手的裴雲嵐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寒具是買來的,炸的東西太費油,自己做不合算。裴雲嵐看到後世也有的饊子,覺得分外親切。她還聽了夥計的推薦買了杏酪,是磨好的杏仁粉,晚上用熱水沖好第二天就能喝了。

  哥哥負責去買冥幣紙箔和香燭果品,晚上吃過最後一餐熱食,裴雲嵐便早早地歇下了。早上起來,她換上了素白衫子搭雪青色羅裙。寒食套餐是放了麥芽糖的冷粥配炸饊子,味道還不壞,跟罐裝八寶粥有點像。

  裴家的祖墳在邙山上,裴父提前約了輛驢車,就在坊口處等著他們。

  為了不堵車起了個大早,又還沒坐慣古代的車,裴雲嵐的眼皮越來越重,最後靠著桑葚的小肩膀睡著了。小丫鬟雖不叫苦,可哪裡受得住?裴雲霄比劃著跟她換了個位子,悄悄地扶著她的頭,才攬住了她的肩膀。

  睡得迷迷糊糊地裴雲嵐被叫醒,下了車,蒼翠欲滴的邙山便映入她的眼帘。來這裡掃墓的人大多非富即貴,偶爾也會有幾個像他們一樣清貧的人家。到了裴氏墓園,一家三口先將主墓的雜草清理乾淨,桑葚點燃香燭,擺好供品,三人跪下后裴父開始燒紙錢,紙錢燒完后叩了頭,幾個人才往後頭走去。

  依次在曾祖父母、祖父母的墓前祭拜過後,最後便是裴母。裴雲嵐跪下,一邊燒著紙箔一邊在心裡默默地說道。

  「對不起,我擅自借用了您女兒的身子。但是請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哥哥和父親,他們是你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您和您的女兒想必在天上團聚了吧,希望你們來世也能托生個好人家。」

  裴雲嵐用樹枝撥拉著紙箔,讓它們燒個徹底,她想,不知道爺爺奶奶過得好不好,身上的老毛病會不會經常發作,不要太想她……

  紙錢紙箔全都燒成了灰燼,裴雲霄扶她起來,她沒有哭只是眼睛有一點點發紅。裴父的表情也很沉重,也許是想起了妻子還在世的日子。

  一路無言的下了山,臨近中午,回城的路上果然遭遇了大堵車,驢車慢慢地向前挪動,裴雲霄見妹妹的心情還是很鬱郁,提了個話頭轉移她的注意力。

  「後天清明,咱們去洛水踏青吧。」

  「踏青?好啊。」

  「先去放風箏,然後去賞花,安國寺的牡丹該開了。」

  「中午再找家館子吃頓好的。」

  好不容易到了家,裴雲嵐覺得自己要散架子了,隨便扒了兩口冷粥就回屋躺著了。唉,除了慢跑鞋,她現在還很想念交通工具,沒有汽車,有自行車也行啊。

  清明當天,是個風清日暖的好天氣。裴父果斷拒絕了小孩子們的娛樂,自己出門找好友去喝酒了。裴雲霄提著沒裝書的書籃,帶著妹妹和桑葚出了門。

  沿著漕渠一路西行,過了玉雞坊,裴雲霄選了浮橋附近人少的一處地方。楊柳青青,桃花李花肆意盛放,洛水岸邊,彷彿流了一江的胭脂。裴雲嵐舉著風箏一路小跑,當輕快的春風拂過她的小臂,她放開了手,風箏在哥哥的操控下越飛越高。

  裴雲嵐又提著裙子一溜煙兒的跑了回去,風箏輪在哥哥手裡圓轉自如,他不時地扯兩下風箏線,讓風箏飛得更穩當些。

  「哥,你讓我試試。」

  「喏,慢點,拿住了。」

  「哈!挺簡單的嘛……唉喲,不行了,要掉了,哥,快來幫忙!」

  裴雲霄又接回了放飛大權,裴雲嵐決定不插手了。看著哥哥的英姿,她忍不住想到這是多好的模特啊!她提起書籃走遠了些,在地上鋪了塊布坐下,然後拿出她的小號畫板,在上面固定好紙,磨墨提筆,畫起了放風箏的哥哥。她畫畫的時候總是很認真,直到快要畫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少年才輕輕地咳嗽了一下。

  「陳家哥哥,你也來踏青呀。」

  「嗯。」

  裴雲嵐綰著同心髻,只系著一根青色頭須,霜色衫子配玉色羅裙,清新得如同雨後梨花。陳蓮甫微微低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他又咳嗽了一下,可是那聲音聽起來十分不自然,他隨口問道。

  「這是在畫雲霄嗎?」

  「嗯,還差一點點。」

  「對不住,打擾你作畫了。」

  「無妨,反正我也是畫著玩兒的。」

  陳蓮甫蹲了下來,靜靜地瞧著她畫畫。寥寥數筆,毫無凝滯,風采翩然的少年和嬌小可愛的丫鬟躍然於紙上。

  「陳家哥哥是自己來的?」

  「不是,其實我是看書看得煩了,出來走走,沒想到碰到你們了。」

  「逢春不遊樂,但恐是痴人。」

  「出來遊樂也不忘了作畫,也是痴人。」

  「我是畫痴,您是書痴。」

  「陳書痴見過裴畫痴。」陳蓮甫故作嚴肅地叉手行禮。

  「算了,這名字聽著怪怪的。」

  「我也算不得書痴,只是為了科舉罷了。」

  「陳家哥哥是個實在人。」

  陳蓮甫笑了,他抬起頭,視線移到了洛水上,低聲吟道:「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這前一句是什麼意思呀?」

  陳蓮甫收起笑,耐心地解釋道:「日升月落,從不停息,春去秋來,永無止境。」

  草木會凋零,美人會遲暮,所以要珍惜時間嗎?裴雲嵐用筆戳著下巴,想了想,微微笑著說:「韶光易逝,莫負芳華。」

  陳蓮甫的臉上再度浮現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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