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楔子1

  夜色無邊，如墨沉沉。


  驚鴻殿內，上百名宮女太監跪候著，隱約聽見寢宮內傳來壓抑的怒吼，在這陰森驚懼的暗夜中，顯得猶為淒厲與詭異。


  “傅妙言，你不如殺了朕……”


  “皇上，你比誰都清楚，我不會殺你，即便今日是你想要我的性命，我也不出手抵抗，我隻要你放了他……”


  “傅妙言，你好得很，你為了那個男人，竟然就將朕困在這驚鴻殿？”南宮鴻煜臥在床上，手腳被天蠶冰絲縛住，動彈不得，不住得氣怒嘶吼，驚鴻殿內卻更加噤如寒蟬。


  一眾侍衛隱於暗處都是左右為難，一邊是殤元朝巔峰之上的九五之尊，一邊是同進沙場，浴血殺敵有袍澤之恩的傅妙言，他們沒有出手解救南宮鴻煜，是因為他們都清楚，傅妙言不可能傷害南宮鴻煜，絕不會。


  “我隻是想讓你放了他，你現在黃袍加身，手上握著引人炫目的生殺大權，而他以後隱居山野，從此不問政事，這樣不好嗎？”


  “放了他？難道再讓他來跟朕搶你嗎？”南宮鴻煜冷笑。


  “他連這江山都不跟你奪，又怎麽會來跟你來爭我？”


  南宮鴻煜緊盯著眼前沉靜如水的女子，雙目幾欲噴出血，低啞說道：“那是因為他跟我朕一樣，都將你看得比江山還重要……”


  傅妙言苦笑，絲絲縷縷的淒苦淌過心底，長舒一口氣，柔聲說道：“放了他，從此以後我哪裏都不去，就陪在你身邊，好嗎？鴻煜，求你……”


  南宮鴻煜心中一顫，初始是狂喜，在看到傅妙言那含淚剪眸之時，又化作了狂怒，吼道：“傅妙言，你休想，你肯低聲下氣向朕說話是為了他，你肯留在朕身邊也是為了她，朕不準，除非朕死了，否則你休想看到他活著走出天牢。”


  傅妙言無力得滑坐在倚榻上，南宮鴻煜兀自還在暴怒之中，用力掙脫著繩索，手腳處已是洇出血了，傅妙言抽過一方錦帕來，撕裂為條，慢慢塞到南宮鴻煜被縛的手腕和腳踝處，輕柔得說道：“鴻煜，以後記得不要再任性了，不要再徹夜飲酒，你身子受過傷，記得按時喝禦醫送來的藥，這後宮也太冷清了，該是開枝散葉的時候了……”


  南宮鴻煜茫然停住嘶吼和掙紮，心裏咯噔一聲，越來越沉，漸生出一種恐懼來，急道：“阿言，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傅妙言俯下身，任墨絲滑落在南宮鴻煜的胸膛上，輕輕在他唇角一吻。


  “你又要逃走嗎？”南宮鴻煜屏住呼吸，小心試探問道。


  傅妙言伸手撫了撫他額上細密的汗珠，苦笑道：“你忘了嗎？我對你說過，我原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


  南宮鴻煜幾乎是用盡了全力也未能掙脫開縛在手腳上的天蠶絲，眼睜睜看著那個清瘦的身影漸行漸去，消失在殿門之後，


  “阿言，你回來，你不要走，你不要再離開我，我放了他，我放了他，我什麽都依你……”


  暗夜中，那一襲白袍的女子一直未曾回頭，就那麽走下去，堅定得走下去，有種痛，可徹心扉。守在暗處的隱衛，這時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他們聽見南宮鴻煜幾乎絕望的嘶吼，又怎能就這樣任傅妙言離去？


  十數人上前，單膝跪地，說道：“妙貴妃，您與皇上情深意重，即便有什麽誤會一時解不開，也請三思啊。”


  傅妙言右手從腰間繡囊便拂過，出手迅疾隻見白光閃爍，十餘枚細長金鑾刺刀瞬間釘在了各人的左腳鞋尖處，分離不差，眾隱衛倒吸一口涼氣，麵麵相覷。


  “就憑你們也攔得下我？就算是這宮中的隱衛一起上，你們也未必討得了好去，大不了我也就是一死……”


  此話一出，果然無人再攔阻，身後幾個仁厚的隱衛出聲說道：“妙貴妃，多保重，如果你想回來，咱們弟兄們仍舊誓死追隨你，皇上，皇上他肯定也高興……”


  傅妙言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仍舊未曾駐步，那一眾隱衛望著傅妙言的背影離去，隻覺得這個以往堅韌而執著的女子，今夜猶顯得孤寂與落寞……


  “鴻煜，即便你今日放了他，以你的性格轉身之際還是要繼續追殺他，如果他死了，你叫我情何以堪？怎麽能安心留在你身邊？鴻煜，忘了我吧，就當我從未來過這個世上，就當五年前那個被你召進宮作為挾持傅家的傀儡傅妙言早已死去，她確實早已死了，留下來的隻是我，我為你鏟除執政路上重重障礙，為你殺盡叛黨餘孽，而如今我累了，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