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靳九之死
隨著眾人高度降低,下方那些綿綿不絕的哭嚎聲也愈加巨大,但此刻任我狂並沒有空暇來顧及這些外宗弟子,目前他還有一件大事要做。
在領著眾人回到執法院大殿以後忽然就停住不動,接著又便沖著曹華佗點點頭。
後者立刻會意,隨即領著怔怔出神的王憂,率先降臨到了濃煙滾滾的廢墟之中。
「無知小輩,竟敢觸犯神威!」
「待『我』脫困之日,便是你等死期來臨之時!」
廢墟中仍不斷傳來董掌柜的叫罵之音,曹華佗也不管他,只是對著濃煙遍布的下方輕輕地一甩紅袖。
頓時,一股大風自他袖中狂嘯而出,「呼呼」掠過,頃刻間就將下方的黑煙連同著碎石爛瓦一同席捲,吹至一旁,露出一個仍在冒著白煙滾滾的玉棺,以及一個躺在血泊中的人影。
靳九。
靳九原本略顯黝黑油亮的臉上此刻再也沒了血色,他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目已經渙散開來,大灘鮮血於他身下肆意橫流,在焦炭般的大地上顯得格外刺眼。
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靳九,王憂忽然感覺胸口上彷彿被一桿萬斤大鎚狠狠掄中,呼吸不得,又劇痛難忍,淚水不禁在瞬息間就模糊了他的視線。
縱觀兩世為人,真心待他的人也是屈指可數,而像靳九這般捨命為他的,也只有地球上那個愛傻笑的女孩而已。
「師兄.……」
不可能!
靳九已是築基境,先前傷得全身都是繃帶不也沒事嗎?
現在應該……
有救吧!?
王憂將那些黑煙、董掌柜什麼的通通拋諸腦後,心亂如麻的他頓時一個跳躍就從百丈雲端上轟然落下。
「王憂!」
身旁是他師父的一聲驚呼。
在「嘭」的一道重響中,地面上頓時被王憂激起一股漫天黑塵。
驟然衝擊下,王憂腰腹以下頓時痛麻難耐,但他並不顧及這些,只是憑藉著意志力,強忍著痛楚拖著身子向面前的靳九緩緩走去.……
淚眼朦朧里,靳師兄安靜得彷彿只是睡著了一般.……
「師兄,是我啊.……」
靳九再未像從前那般,一聽王憂的聲音立刻便會轉頭看來,對著他溫和一笑,他只是靜靜地躺著,躺在血泊里。
「師兄,那裡臟!起來啊!」王憂的聲音已經無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靳九仍是躺在那裡,沒有半點迴音。
極度不安之下,王憂的指甲已經深深地嵌進肉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著身下的靳九大聲吼道:「師兄!起來啊!」
說著,他便蹲下身抓住靳九的右手,想要將他生生地拖拽起來。
但。
入手已是冰涼。
「轟隆!」
驟然間,王憂突然聽見一道驚天雷鳴響在耳畔,頓時震得他暈眩不已,腦海中一片空白。
「師兄.……」
王憂緊握地右手不禁鬆了開來,頓時靳九那隻比冰雪還要冷上三分的右手從他手心中滑落,無力地砸在血地里,發出一道極輕的聲響。
「嘭……」
聲響雖小,可響在王憂的耳朵里時,卻無異於又一道雷鳴。
他身形頓時被震得搖晃幾下,一屁股便跌坐在血泊之中.……
他怔怔地看著靳師兄,一時竟失去了言語,腦海里只剩下綿綿不斷的「嗡嗡」之鳴.……
一向待他極佳的靳師兄。
死了。
剎那間,王憂的心中似點燃了一顆火星,接著那顆火星便壯大成火苗,而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緊緊地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從未有過的悠長氣息,同時抬袖擦去臉上兩行熱流。
「嘶……」
但哪怕大量冰寒的空氣湧入鼻腔,也未能平息他心中那股騰騰燃燒了萬丈般高的怒火!
既然壓不下,那就全都釋放出來!
管他什麼尊什麼神!
去他媽的!
王憂死死地握緊了拳頭,雙眼通紅地看向那個嘴角掛著淡淡微笑的董掌柜,從喉嚨里發出震天怒吼。
「我要你命!」
手中雖無刀,也無劍,但有一雙天生的拳頭! ……
曹華佗將那下方冰棺收入納戒中后,見此場景,不由輕嘆一聲,並未阻止。
因為,無論如何王憂都需要發泄一下。 ……
隨著體內暗紅靈液似大江大河般奔涌而出,王憂的雙拳之上頃刻間就縈繞起一股紅亮霧氣!
而且,這股紅色氣團還在不斷凝實,等到王憂怒不可遏地施展靈風步法之際,他的雙腳下竟然也同時出現紅色氣霧!
就在眨眼間,他便來到董掌柜面前,速度之快,就連高空之上的任我狂幾人都萬分驚詫。
「這小子怎麼搞的,動作竟然如此之快!」本來養氣的易諾驚愕得喘息都緩了半分。
正在準備陣旗的甄幻若也是手中一停,杏目圓凳地說了聲:「要是再進修門高深遁法,築基境內還有幾人追得上他?」
任我狂拭去額上豆大汗珠,搖頭道:「莫說築基,也許尋常結丹也只能跟在他屁股後方吃灰。」
就在幾人的注視下,怒至極點的王憂轟然一拳重重地砸在董掌柜身上,頓時將這個胖子砸得如同一個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嘭」地一下便從殘破不堪的殿前玉階上滾了下去.……
王憂隨即就如同一陣風般跟了上去,待至跟前又是一腳重踢,一道悶響后董掌柜又倒飛出幾百張開外,順勢還將執法院中僅存的一段圍牆給轟然砸倒。
但儘管聲勢震天,可董掌柜的臉上卻始終保持著淡淡笑容,哪怕王憂穿過漫天煙塵又踏至他的跟前,即將朝他的臉上踢出重重一腳時,他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被一介凡人給影響了心性,哈哈,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回應他的,只有一雙紅霧縈繞的大腳。
「嘭!」
此時。
修整得差不多的任我狂掃了下兩旁,發現幾位師弟妹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當即沖著下方的曹華佗傳音道:
「夠了,發泄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也沒有意義,讓他走吧……」
曹華佗立即點點頭,抬手對著下方拳腳不停的王憂輕輕一指.……
王憂頓時動作一停。
滿腔怒火下,他早已喪失了理智,一心只想殺死面前這個面目可憎的胖子,可奈何拳腳不知怎麼,竟然同時不聽使喚,哪怕他使出了吃奶的勁也動彈不得。
「你現在就算把手腳全都打折了,也未必能夠奈何得了他,還是讓我們來吧,當務之急,你還是領著師兄的遺體離開便是。」
靈力加持下,曹華佗的聲音振聾發聵,猶如佛音作鳴般頃刻安撫下王憂暴躁的心情。
怒火退去,王憂的心中便只剩悲傷。
他轉過頭,目光越過紅雲上的曹華佗,看向更高處的任我狂,問道:「你們打算如何處置他?」
任我狂面色堅定:「先問,后殺。」
「那好。」王憂點頭,再沖著曹華佗又點一下,後者立刻會意當即故技重施,解開了王憂身上的禁制。
重獲自由后,王憂並未再對滿身泥印的董掌柜施以無謂拳腳,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便徑直轉過身,向不遠處的「大殿」方向走去。
比起來時的迅猛,回來時他走得格外慢,慢得如同八十老翁一般。
在那高處的廢墟之中,躺著一個嘴角掛笑的冰冷之人。
他不想面對。
很不想。 ……
待王憂緩緩走到靳九屍身處,將其輕輕地負在背後時,任我狂正要吩咐卻見王憂只是站在那裡並未離去,不禁眉頭一皺:
「速速離去,免被波及!」
王憂仰起頭,並未遵循他的命令,只是眼角含淚地請求道:「我可不可以留在這裡。」
「為何?」任我狂的眉頭皺得更緊。
如果王憂不願離去,那麼接下來的諸多事宜就無法進行。
王憂轉過頭,看向遠處的董掌柜,目光頓時一冷,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想親眼看著他如何死去!」
任我狂搖頭拒絕:「你在,我們既不能顧你周全,也無法放開手腳。」
「那好,我走!」王憂聞此,再無二話,頓時面色決然地負著冰涼的師兄,往台階前走去。
看著徒弟那稚嫩的身影,曹華佗一時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對著王憂輕聲道:「你且放心離去,待會我會將那妖人的死狀全程烙下,過後再呈給你一觀。」
「多謝師尊。」王憂輕輕地道了聲謝,背著師兄走下台階.……
他自然是想不到曹華佗會為這句話會付出怎樣沉重的代價,此時的他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一個念頭都生不出,只是憑藉著本能,一步一步地向那個殘破不堪的院門走去。
空氣中,既有燒焦的莫名惡臭,也有一股淡淡的怪異肉香。
在他兩旁,那些死去的執法弟子正被余火焚燒,發出「滋滋」聲響.……
放眼望去,除他以外,方圓十里無一人存活。
四周安靜得除了他心臟跳動的聲音以外,還有自耳畔吹過的呼呼風聲。
風聲嗚咽,似為靳九送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