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詭異
這等笑容若是出現在無憾死去的人臉上,王憂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是這笑容竟然是出現在葉小星臉上的話……
一個平日里心情孤僻,且大仇未報,身卻先死的人,在死前為何流露出此等笑容?
王憂想不到。
就在他思索為何如此之際,寂靜大殿中,董掌柜的喃喃自語聲忽然越來越大,甚至還時不時激動地大叫一聲「我要殺了你!」
還不等王憂挑眉看去,易諾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嫌惡之意,沖著那個跪倒在地狀若瘋魔的董掌柜喝道:
「閉嘴!」
飽含靈力涌動的喝聲一出,那董掌柜登時如同嘴巴被縫上一般,臉色漲紅,嘴裡雖仍在嗚嗚著什麼,卻由於雙唇緊閉始終不得發聲。
原先看在這個胖子是自己外甥的姐夫面上,易諾還對他存有一絲耐性,但這一絲耐性也被這個胖子嘴裡不斷傳出的聒雜訊給消磨殆盡。
「不用等到葬禮過後,今日我便派人將你遣返下山!」
終於。
此話一出,董掌柜嘴裡再也沒了聲音,只是雙目忽的就如同銅鈴一般瞪得奇圓,臉上也充滿了絕望的灰敗之意。
只見易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后,再才面無表情地看向王憂,莫名其妙地問了句:
「如何?」
王憂也不知他所問具體為何,只是順著自己的感覺應了句:「很奇怪。」
「哦?」易諾眉頭微挑,他自然也是看出侄兒死前表情的有著不同尋常之處,但思來想去也沒參透其中奧妙,所以乾脆就想在王憂這裡碰碰運氣。
王憂神識在葉小星的遺體上緩緩掠過,同時皺眉說道:「從心口處焦黑的劍痕來看,他應該是死於這記致命的強悍劍法之下,可是……按道理說,身上的皮肉都已經被燒成一片焦糊狀了,這般非人的痛苦之下,他為何能夠笑得出來?」
捫心自問,王憂自己若遭受如此巨大的傷痛,他表情就算不是萬分猙獰,斷然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更莫談這般微笑模樣。
「不止這些。」易諾面上雖無表情,但心中還是忍不住升起一股讚許之意。
他輕嘆一聲,同時右手於空中一揮.……那冰棺中的葉小星,毫無血色的慘白嘴唇立刻張開。
神識掠過,王憂赫然發現對方的舌尖之上儘是些清晰齒痕!
這些齒痕數量極多,有的深可見肉,有的卻是淺淺印痕,顯然不是一次性咬出來的。
「這.……?」王憂瞠目結舌地看著易諾,完全搞不懂為何會出現這般情況。
易諾自己也是茫然,所以並未解答,只是再一揮手,那葉小星的手臂就忽然抬起。
雪白雲煙之中,一雙森白如紙的手臂破開雲霧,呈現在王憂面前。
一時間,王憂看著眼前場景,心裡更是疑惑萬分!
只見葉小星的手心之中,像極了他的舌苔之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血痂,這些血痂也是有紅有黑,從形狀來看似是被自己的指甲所刺而致。
微笑。
齒痕。
血痂。
按道理說,這三處互相衝突的東西,卻同時出現在了同一個人身上。
為何如此?
如果葉小星是因為忍受死前巨大的痛苦才將自己的舌尖咬破,手心刺傷,那麼他的臉上為何又有笑容?
莫非……?
猛然間,王憂忽然就想到了一個極其荒謬的可能。
葉小星中毒了,類似於唐伯虎點秋香里那種含笑半步癲的毒藥。
然而,再等他將這個想法透露給易諾之際,對方卻立馬搖頭否認。
「你來此之前,我便已經仔細地檢查過小星的身體,體內一切正常並無可疑之處。」
說話間,葉小星的手臂已是垂下,消失於雲霧之中。
「若非中毒.……」看著眼前聚散變換的白霧,王憂忽然瞳孔一縮,猛然想起天星淵中的那股莫名白霧也是能擾人心神!
思慮間,他為了證實心中想法,便立刻請求道:
「易峰主,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能否將我家師兄喚來?我有幾句話想要求證於他。」
見王憂似有頭緒,易諾也不阻攔,只是點頭道:「用不著你親自折返。」
說著,他便對殿外發出浩渺之音:
「靳九,速來正法殿。」
候在院外的靳九驟然聽見裡頭有人呼喚自己,也顧不得太多,當即就將圍在府前的一應執法院弟子一把推開,便急急忙忙地向眼前大殿飛奔而至。
入殿以後,見王憂安然無事地立在那裡,他那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對著一旁的易諾附身拱手道:
「晚輩靳九,拜見易峰主。」
易諾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不必多禮。」
說著,他便將目光看向王憂,後者立馬會意直截了當地問道:「師兄,你先前在曲徑仙窟時,可曾見到葉小星有何異常舉動?」
「異常舉動?」靳九越過臉色難看的董掌柜,來到王憂跟前站定,面有疑惑地問道:「你指的是哪一方面,能否具體些?」
「就比如……鬼上身。」
靳九聞言登時面色微變:「本來據我所觀,葉小星從前至後言行舉止都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如果非要說哪裡不對的話……」
說著,他話語一頓,眉頭皺成一個川字,作思索狀……
就在這時。
安靜的大殿中,忽然響起一道輕微的聲音,似有人貼在王憂的耳畔輕聲呢喃一般。
「加入我們吧……」
這道聲音陰森無比,彷彿是九幽傳來一般,虛無縹緲毫無方向可尋。
乍耳一聽,王憂身上汗毛頓時被驚得根根立起。
「誰……誰在說話!?」
他放眼四顧,殿中除了靳九、易諾,以及那董掌柜外,哪還有其他人影。
如此一觀,他的心中更是覺得莫名恐懼,那種感覺就像是一條斑斕巨蟒正對他張開血盆大口一般。
此刻,董掌柜已被易峰主施法根本無法說話,而靳九與易峰主都在沉思,嘴唇都不曾動過一下.……
那剛剛又是誰?
就在王憂滿臉機警地四顧周圍之際,易諾卻不由覺得有些莫名,當即問道:「你怎麼了?」
「您……」王憂看著臉色平靜的易諾,頓時一驚:「難道您沒聽見先前的聲音嗎?」
「什麼聲音?」靳九的沉思也被王憂打斷,他先前除了殿中呼嘯灌入的風聲以外,也不曾聽見其他的任何聲音。
「難道是我聽錯了?」二人的疑惑神色,讓王憂自己都有些不確信,只得狐疑地又四顧一周,仍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時。
靳九已經回憶起先前的一絲不同尋常之處,當即說道:「之前我曾見到葉小星一人在仙窟里自言自語,起先我還不覺得有什麼,但被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非要談及異常的話也只有這裡不對了。」
「哦?他說什麼?」
一時間,王憂與易諾異口同聲地問道,二人不禁相視一眼.……
靳九搖搖頭:「當時我與他相隔甚遠,所以具體言語我也不曾聽清,只能依稀聽見他說『你也休想』四字。」
「你也休想.……」王憂細細地品著這四個字,而後又向靳九問詢道:「他說這話時,是否身旁真就再無他人?」
「千真萬確,入窟之前他便再三說過讓我們離他遠些,當時我們以為他性格如此,所以並未說什麼便如實照做。」靳九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時,易諾忽然插言道:
「為何先前不曾聽過你們提起過這話?」
轉頭望去,王憂這才發現易峰主原本平靜的臉上已是泛起一絲怒意。
靳九見狀更是身體一顫,驚恐應道:「晚輩先前從未與他接觸過,也只聽說他孤僻寡言,所以當時並不覺得他當時說這話有什麼異常,而經由小師弟這麼一問,我也是堪堪才想起。」
王憂也是趕忙在一旁求情:「峰主息怒,我家師兄絕非小氣之人,如若他真發現了其中不對,恐怕一早便告知於曹峰主了。」
易諾冷冷地瞥了眼靳九后,也不想與這小輩太過計較,便轉頭看向冰棺之中。
此刻,侄兒的死亡真相,就好似這眼前變幻莫停的寒氣一般,其背後究竟掩藏著什麼?
易諾不知。
但是,王憂卻能確定一點:「看來,葉小星相當有可能被鬼上身了。」
「哦?」易諾眉頭蹙起,問道:「我這個活了近千年的老東西都不敢斷言如此,你又是從何處得來這般結論?」
王憂立刻將自己在天星淵的所見吐露出來,哪知話剛說到謝一凡變為行屍之時,耳畔突然又傳來那道幽幽聲音。
「將你.……將你心中的怨恨,盡數化作無邊的怒火發泄出來吧!」
這一剎那,王憂彷彿聽見了地獄中那無數冤魂的呼嚎,周身上下頓感惡寒襲來,他頓時話語一停,再度四顧殿中,同時大聲喝道:「誰在說話!?」
空蕩的正法殿中,白綾飄蕩,冷風徐徐。
眼前除了那個將上半身伏於地面滾動白霧中的董掌柜外,再無其他人影。
易諾的眉頭緊緊蹙著:「你怎麼了?」
先前除了王憂在講話以外,他並未聽見任何聲音,但瞧見王憂這副緊張神態,也不由起了一絲疑心.……
再等他神識仔細地掠過大殿,仍未發現任何異常疑點。
一旁的靳九也是覺得莫名其妙:「不是只有你一人在說話嗎?」
就在這時……
那雲霧中跪伏許久的董掌柜,忽然發出一道非人非獸的嘶嚎!
「啊!!!!」
這道刺耳無比的嚎叫響徹大殿,衝破雲霄,登時就將執法院內方圓十里的一應弟子全都震得耳膜破碎,倒地昏厥生死未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