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你與我有緣
消息來得太過晴天霹靂，鍾凌楚完全無法接受。
他實在不敢想象，如果李賀真出事了的話，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望著眼前瀰漫的白霧，鍾凌楚只覺得心裡頭如同壓著一座大山一般，頹然地跌坐在泥地當中，嘴裡不停喃喃著：「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王憂見他這副喪氣模樣，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嘆氣道：「能堅持就堅持一會吧，李峰主那邊的情形我也只是粗略一觀，並不得其中內情……」
說到這，他頓了頓，既是安慰同門，也是為自己打氣，堅定說道：「只要咱們堅持得夠久，事情未必沒有轉機！」
「堅持？」
鍾凌楚苦澀一笑：「前進受阻，後退無路，咱們堅持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說著，他彷彿失去了所有希望一般，無力地垂下頭去。
王憂有些不敢相信對方的心智竟然脆弱到了如此地步，不由有些氣憤道：「哪怕是坐在原地等死，也比你在這裡大放悲言來得強吧？」
鍾凌楚並不作答，只是撇過頭去。
「哎。」王憂也不好再說什麼，周圍的白霧給他一種極強的壓迫感，他很想找一處安全的地方靜待時機，但是鍾凌楚是這副完全不配合的模樣，他也無法狠心拋下對方不管，只得與他一同靜靜地帶著。
白霧深處，偶爾傳來兩道瘮人的嚎叫聲。
漸漸地，等到天色快要暗下來時，王憂也就習慣了，甚至還閑下心來專門比較下是謝一凡的叫聲大，還是另一個的聲音大.……
百無聊奈之際，靜默了許久的鐘凌楚忽然咳嗽兩聲。
「咳咳.……」
期初王憂還沒有在意，但是對方又連著劇烈咳嗽一陣以後，他不免關心道：「著涼了？要不多穿件衣服？」
鍾凌楚低著的頭顱搖了搖，也不說話，似乎在生悶氣一般。
王憂見狀也只能無奈一嘆。
就在這時。
鍾凌楚的咳嗽聲又響了起來，比先前兩陣來得更加猛烈，他坐著的上半身咳得都快要彎到了地面……
「師兄，我說真的，你要是受涼的話，趕緊多加.……」
話還未完，王憂頓時感到了不對！
四周雖有微風，但是淵內的溫度並不是很低，照道理說這樣的溫度下，有靈氣護體的鐘凌楚絕無可能著涼啊！
那他為何咳嗽？
看著眼前咳得如同蝦米一般的鐘凌楚，王憂的心裡不禁升騰起一陣不詳的預感……
突然，鍾凌楚咳著咳著，竟如同倒栽蔥一般，倒在了泥地之中不省人事！
王憂頓時顧不上心裡的異樣感，三步做兩步來到他的面前，將他一把扶起.……
剎那間。
王憂入手一陣冰涼。
涼得如同夏日裡的冰泉一般。
王憂心裡猛然一跳，但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再等他將鍾凌楚的身體翻過來時……這才發現對方的面色已經如同死屍一般毫無血色！
怎麼會這樣？！
感受著對方沉寂的脈搏，王憂完全不敢置信，先前還好生生的人，現在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正當指尖離開鍾凌楚那冰涼脖頸的那一剎那，王憂竟然感覺到指尖傳來一陣跳動！
難道是錯覺嗎？
王憂心底一驚，正要再探，卻見得鍾凌楚的眼皮微微顫動起來……
他.……他沒死？
王憂對著眼前面色慘白的人試探性問道：「鍾師兄？」
鍾凌楚的眼皮顫動得更加劇烈，接著他用一種王憂從未聽過的音調應了一聲：
「嗯……」
聲音拉得很長，讓這句本該平淡的回應聲變得十分怪異。
王憂心頭猛地一驚，頓感不妙，連忙後退一步，取出無鋒劍緊緊地捏在手中。
接下來。
讓王憂心底無比發寒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鍾凌楚的身軀，猶如一隻被人「提溜」著的提線木偶一般，原本平躺的身軀，就這麼硬挺挺地立了起來，整個過程他沒有任何屈腿，或者撐地動作！
再後來，他那顫了一會的眼皮，終於睜開。
原本溫和的雙目中，現在已是遍布一根根猩紅血絲，交錯在一起，形成一片血紅殺意。
鍾凌楚從先前到現在不過匆匆一瞬，時間短到王憂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先前還好好的鐘凌楚，現在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望著眼前僵硬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鐘凌楚，王憂不由試探性問道：
「鍾師兄……？」
鍾凌楚白色的嘴唇上下開合著，喉嚨里擠出一句怪腔怪調的應答聲。
「何……何事」
完了。
聽著這副僵硬強調，王憂頓時心底一沉，聯想起謝一凡先前那模樣，他哪裡還不知道鍾凌楚恐怕也步了對方後塵。
就在這時。
鍾凌楚忽然毫無徵兆地原地躍了一下。
雙手平直地伸在跟前，動作十分生硬，完全沒有活人的那種靈動，像……像極了一具殭屍般。
王憂的心，也隨著對方的跳躍而狠狠地抽動一下，他望著神態極不正常的鐘凌楚，緊緊地握著手中劍，遲遲下不了手。
哪怕此刻，他還是對著這位出自地灶房的師兄抱有一絲僥倖。
但是。
很快，那種僥倖感立刻被鍾凌楚親手撕碎。
只見鍾凌楚平伸的雙臂之上，指甲忽然瘋長起來，僅是一個呼吸間，便長到三尺有餘。
只不過，相較於謝一凡，它的指甲卻是土黃一片。
王憂艱難地看著他，心裡同時泛起一陣難過。
他很清楚，先前對自己還有說有笑的同門師兄，下一秒便要成為自己的生死大敵。 ……
白霧茫茫中，忽然響起一道悠長的幽幽嚎叫，如同厲鬼索命般，響徹白霧，聲音還未落下，立刻有兩道完全不同的嘶嚎加入其中.…… ……
猩紅的血水，如同溪流一般在泥地上靜靜蜿蜒，與泥水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灘血紅。
王憂怔怔地看著地上雜亂不堪的泥濘腳印，聽著背後悚然無比的嚎叫，心情一陣麻木。
就在剛剛，他憑藉著高超的身法，如出一轍地斬落了鍾凌楚的頭顱。
現在，王憂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很是孤獨。
四周明明嚎叫聲此起彼伏，他卻覺得一片死寂。
現在好了，再沒有人生著悶氣，說些不願堅持的喪氣話。
輕嘆一聲后，王憂稍加調整下心情，轉過頭去，望著眼前的無頭屍身，猶豫再三以後，最終還是彎下腰去，在對方滿是血污的衣衫中一陣摸索，立刻在一片冰涼中探索到了一個錦囊小袋，以及一塊金屬銘牌。
與之前見過的儲物袋不同，鍾凌楚的這個一眼望去就很是特別。
朱紅小囊上，有幾道金絲綉成的圖案字樣。
定睛看去后，王憂更感心中空落。
那是一對金絲鴛鴦，下方綉著八個金字。
與子偕老，永結同心。
王憂將銘牌以及儲物袋收好，輕嘆道：
「哎，又多了一個傷心人。」
而後，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赤紅小瓶。
這個瓷瓶是曹華佗離開時所遺，裡頭裝的是丹火丸，王憂先前還問這東西給自己能幹嘛，曹華佗當時就說，等他一回來，就立馬傳授煉丹之術給他。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使用這丹火丸……
「哎。」
場景悲涼，王憂難免有些感傷，但事情總得做。
當丹火丸落在屍身剎那，湛藍的火焰騰地一下就開始燃燒，頃刻間就將屍身完全燒作虛無，只在地面留下一片焦黑。
白霧漫漫，循著斑駁血跡，王憂來到鍾凌楚那仍在長嚎的頭顱面前。
又是一顆丹火丸落下。
火焰燃起，「刺啦」聲響中。
凌楚宗鍾凌楚，塵歸塵土歸土。
一不做二不休。
王憂再循著來時腳印，找到謝一凡的身軀，取出儲物袋以及身份銘牌后，也歸於一處一同化作餘燼。
做完這些，四周頓時安靜不少，只剩下那顆陌生頭顱在霧中孤零零地嚎叫。
就在王憂準備尋一處藏身之所稍息片刻之際，原本黑暗的四周，忽然亮了起來。
猶如陽光刺破黑夜一般，一片金黃。
王憂不由步履一停，轉頭四顧，頓時發現金光源於頭頂之上，朦朦朧朧猶如太陽一般。
接著。
四周越來越亮，金光也愈加明顯清晰，直至王憂覺得耀眼奪目之際，金光竟刺穿厚厚白霧，來到他跟前一丈。
一朵金蓮。
面似冠玉的清晨和尚坐於臉上，面無表情。
「你很好。」
沒頭沒尾的這一句話，讓王憂有些摸不著頭腦：「好在哪？」
說話間，他猛然意識到，這和尚也是來自白霧之中，於是下意識地就朝對方的雙目望去。
目中一片清明，猶似星光。
這才暫時性地放下心來。
清塵說道：「好在殺伐果斷，卻心懷慈悲。」
王憂深吸口氣，強忍著性子說道：「你這和尚有啥事你就直說，我現在心情不太好，你最好少跟我在這打機鋒。」
「快人快語。」
清塵莞爾一笑，點了點頭：「我覺得你與我有緣，所以我不想你太早死去。」
王憂心中更加疑惑：「有緣？什麼緣？」
清塵面帶微笑：「緣……妙不可言。」
「有毛病！」
王憂一翻白眼，不想搭理這個神經兮兮的和尚，徑直越過他就要往前走去，身後卻傳來清塵那清澈渾厚的嗓音。
「霧中妖魔遍布，唯有這裡方有一時安寧。」
一聽這話，王憂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轉頭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說著，他的心中忽然升騰起一個很是不妙又是極佳的矛盾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