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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乘鶴

  不用抬頭,王憂光憑聲音就聽出來者是玄墨道人。

  「嗯。」

  「很害怕嗎?」玄墨道人的語氣聽起來很是平靜。

  聽到這,王憂陡然反應過來,對方似乎早就知道那間小樓里的怪異,不由抬起頭來,驚疑問道:「那個.……究竟是人是鬼?」

  「不算人,也不算鬼。」玄墨道人眨了眨眼睛,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那他.……?」

  王憂的話還未問完,就聽得玄墨繼續講道:「你很奇怪,為何他只有頭顱是吧?」

  「嗯。」王憂獃獃地點點頭。

  「原因很簡單。」

  玄墨道人雙手負於身後,平靜道:「他被一位劍修斬首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斬首。」

  「若是一般情況下,就算身首分離,元嬰境也可憑藉元神重塑肉身。但,那個傷他的劍修所修練之劍法本就是斬靈之術,再加上手中的玉龍劍更是至陰至寒至劍,所以,當他被斬首的那一刻起,就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死亡,要麼變成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玉龍劍!

  聽完玄墨道人的講述,王憂當即反應過來,這話里的劍修,莫非是李賀峰主?

  好傢夥,一劍下去竟然將人砍成這樣,這也太狠了吧!

  但他也不敢多問,以免露出破綻,只是低下頭去,故作感慨地輕輕一嘆。

  這時。

  玄墨道人掃了眼懸在頭頂的太陽,說道:「隨我來。」

  這又要去哪?

  王憂心裡不禁咯噔一響,但也只能迎著頭皮跟在玄墨道人後方。

  待二人走出喧鬧解釋,來到一片空地之時,玄墨道人便再度喚出八卦陣圖,載著王憂凌雲飛渡。

  一路上,二人再未交流。

  隨著高度漸漸攀升,王憂逐漸感覺到周身的靈氣愈加充裕起來,眼中所見到的各個島嶼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恢弘……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過後,陣圖終於停了下來。

  打眼看去,下方是一處地勢平坦的小島,島上鋪以無數青磚,數百名身著雲袍的弟子正整齊列隊,立於其上。

  「這是?」王憂疑惑問道。

  「與你一樣,都是準備前往聖地築基的弟子。」

  說話間,玄墨道人操控著陣圖飛到了陣列的正前方。

  二人的行徑登時在下方引起一陣騷動。

  「那不是玄墨師祖嗎,咦,他身邊怎麼還帶著個年輕人?」

  「是啊?沒聽說玄墨師祖座下有這麼年輕的弟子啊!」

  「難道是新收的?」

  「別說,這小子長得還挺俊,是老娘的菜。」

  王憂望著那一張張寫滿青春氣息的面孔,心裡也不禁一陣感慨。

  年輕真好。

  光芒萬丈,生氣勃發。

  就在這時。

  玄墨道人平穩落地,沖著陣列右邊撇了撇頭道:「你去那兒等著。」

  順著方向看去,王憂隨即看見了一撮很是奇怪的隊伍。

  與其他如同長龍般的陣列相比,這隊陣列很是「短小精悍」。

  寥寥六人,卻出現了幾個不同的姿勢。

  或站得筆直如松,或隨意地蹲著,或坐於地面,人人身上都散著一股高冷氣息。

  再定睛一掃,他竟然還發現了隊伍中有一個熟臉。

  正是當日與自己比斗過的林夕白。

  此刻的林夕白正端坐在地上,緊閉雙眼似在吐納。

  王憂見狀心裡不禁一樂,這人還真是個修鍊狂,走哪都不忘修鍊。

  當他走到那個陣列之際,玄墨道人也去到了所有人的對面——一處高達百丈的平台之上。

  王憂仰望著台上,想要看出點什麼,但除了雲霧繚繞以外,再無其他……

  高台上,微風習習,玄墨道人衣袂飛揚,鬚髮未動,在他對面立著三個身著白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玄墨師兄。」

  「玄墨師兄。」

  「玄墨師兄。」

  「嗯。」

  玄墨道人面色平靜地點頭以後,看向了最左側的雲袍道人,說道:「剛剛我帶來的那個孩子,你後面照看著點,如果可以的話,別讓他出事。」

  三名道人皆是面色一震。

  別讓他出事。

  這短短的一句話,所蘊含的意味也未免太過驚人了吧。

  自上古以來,一旦那些修士進入築基聖地以後,就鮮少聽說有外界強行干擾裡面的例子,而且……就算是強行出手,以他們的修為,能否強行介入其中,都還是個問題。

  這名道人喚為雲塵子,聽著這話儘管有些頭大,但只能硬著頭皮應道:「在下一定儘力而為,但是,在此之前,我能否問一個問題。」

  他並未接著說,而是見玄墨道人微微點頭以後,再才敢繼續問道:「他是何人?」

  「他啊.……」玄墨道人回過頭去,不著痕迹地掃了眼王憂所立的方向,淡淡說道:「一個將要入宗之人。」

  末了,他又加了句:「很有潛力。」

  四個字,如同一桿重鎚重重地敲在三人心頭之上。

  究竟是怎樣的潛力,能夠讓一向苛刻的玄墨道人給出這般評價?

  雙靈根?

  雲塵子一聽這話,當即重拍胸膛,沉聲道:「師兄放心,在下一定竭盡全力保住此子。」

  「嗯。」玄墨道人微微點頭:「那麼這裡就交給三位師弟了,道場那邊還有些事務尚需處理,我就先行一步了。」

  「師兄慢走!」 ……

  見黑白八卦升天而起,王憂心裡不禁升起一絲疑惑,這玄墨道人怎麼就走了?

  不怕自己完事以後溜之大吉?

  這時。

  他耳畔忽然響起太初的嗤笑聲:「如果我事先沒有替你弄掉忠心蠱的話,那麼就算你逃到萬里之外,那個老賊想要你死也不過是動動念頭的事情。」

  「我倒是忘了這茬了,是說怎麼他這般肆無忌憚。」王憂心裡呵呵樂道。

  就在這時。

  高台之上忽然傳來一聲清晰無比的咳嗽聲。

  「咳咳.……」

  聲音表面聽起來並不大,但實則壓過了場中所有的私語聲。

  「在啟程之前,我有幾句忠告贈與諸位。」

  陽光照耀下,一道修長身形出現在高台邊緣。

  場中之人再無議論,全都屏氣凝神地望向高台之上,靜聽發言。

  連閉目已久的林夕白都睜開雙眼,站起身來。

  「諸位彼此之間,可能是我雲夢宗的同門師兄弟,也可能是他宗的來賓,但是,我希望你們記住一點。」

  「兄弟也好,來賓也罷。」

  「一旦進入聖地以後,你們之前的所有關係都必須改變。」

  說著,雲塵子看向位於左邊人數最多的方陣,說道:

  「去通幽秘境的,我希望你們能夠擯棄之前所有的不悅,最好團結一點,能抱團前行就盡量抱團前行,儘管秘境之中只有兩百多道築基靈氣,但是人多也好辦事,等到排除異己以後,你們彼此再做廝殺也是不遲。」

  說完這句,他又看向中間的陣列,接著說道:「曲徑仙窟的地形很是狹窄,雖然並不適合抱團前行,但你們之間最好也不好相隔甚遠,最好彼此之間能有個照應。至於後面嘛……也是一樣。」

  說罷,他最終看向王憂所在的寥寥幾人,一聲輕嘆以後,他再才肅然說道:「天星淵與所有地方都不同,由於裡頭只有一縷築基靈氣,所以當你們一旦進入其中,從那一刻開始,你們之間就不再是同門師兄弟.……」

  「而是切切實實的競爭對手。」

  「所以.……」雲塵子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沉重:「哪怕你們在裡間失手殺了彼此,無論是誰回宗以後……都沒有任何責罰,只有獎賞。」

  聽到這,王憂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實在沒有想到,同門相殘這種事情,竟然是一位宗門長輩明示出來,甚至裡頭還是指點的意思。

  場中立著足足數百人,王憂此刻能聽見的,只有穿梭而過的陣陣微風。

  似乎,在這個剎那,所有人心裡都在籌劃著未來一步。

  安靜了幾息過後,高台之上忽然響起一道衝破雲霄的聲音。

  「啟程!」

  接著。

  王憂看見了一艘巨船破雲而來。

  浩大的陰影,籠罩在眾人頭頂之上,緩緩下沉。

  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這艘巨船便停在高台邊的空地之上,緊接著,船尾處又傳來一道悠長的「吱呀」聲響,一道高達百丈的紅色閘門便緩緩地放了下來……

  當地面輕輕一顫之後,閘門便落在地上,恰好成了登船之橋。

  見一切妥當后,雲塵子立刻發出指示:「通幽秘境的,上船。」

  剎那間,那處便是人影攢動,卻雅雀無聲。

  數百修士,依序上船。

  當最後一個修士走上艦橋以後,巨船立刻升空而起,如來時一般破雲而去。

  與此同時,又有一艘船落在了眾人面前,只不過與先前那艘相比,這艘艦船就顯得迷你許多,但船身上的細節方面,相對而言就更加精緻一些。

  正當那些前往曲徑仙窟的修士一一登船之際,王憂竟在隊伍裡頭看見了不少眼熟的身影。

  有一臉迷茫的田長青,以及圍攻自己的大漢,還有向自己揮手不停的包包。

  望著那雙淺淺梨渦,王憂不禁啞然失笑。

  該到我了吧?

  然而。

  當寬闊的廣場上只剩下跟前的寥寥七人時,天空之上再無艦船落下,落下的,只有一位身著白色雲袍的道人。

  雲塵子。

  他的身影,如同一片隨風飄落的樹葉,悠然落到王憂了面前。

  「都準備好了吧。」

  一時間,七人極有默契地同時應道:「嗯。」

  雲塵子點點頭:「啟程之前,我多問一句,有沒有人想放棄的?」

  見無人應答,他又加了句:「現在後悔不算太遲,等到了那裡再想後悔,也只能欲哭無淚。」

  依舊無人回答。

  這種情況雲塵子早有預料,所以並不意外。

  只見他面色平靜地雙手合十,嘴唇上下翕動,咕嘟咕嘟似在念動什麼怪異咒語……

  爾後。

  頭頂之上,忽然傳來一聲清亮無比的銳利鳴叫,似是鶴唳般。

  王憂抬頭一看,果然見到幾隻白鶴一字排開悠然飛來。

  驚訝之間,那幾隻白鶴撲扇著翅膀最終落到了幾人面前。

  「走吧。」雲塵子率先一躍,輕輕地落在鶴背之上,穩穩站立。

  其餘幾人,也是極為熟稔地躍至鶴背上方。

  但是。

  王憂望著面前還沒有自己大的白鶴,不禁有些不知該如何下腳。

  這玩意真能載人嗎?

  雲塵子見王憂一臉顧慮的模樣,心裡在啞然一笑之餘,也很是理解,畢竟這種年紀沒有見過仙鶴也不太稀奇,所以他輕笑道:

  「放心,此鶴乃是上古仙禽的後代之一,哪怕你的人重達萬斤,它也能帶著你快速地凌空飛行。」

  有了這話,王憂也不得不放下心中顧慮,腳尖一點,輕輕地落在鶴背之上。

  當他剛剛站穩的那一剎那,腳下的白鶴忽然長鳴一聲,率先撲扇著翅膀直升天穹!

  也是這一刻,王憂才知道,乘鶴飛行的感覺,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美妙。

  飛是飛了不假,但高空上的凜冽罡風,卻如同極冰打造的鋒刃一般,一刀刀地割在人臉之上,不禁眼睛都睜不開,Luo露在外的皮膚也是無比疼痛。

  然而。

  這般痛苦的飛行經歷持續得相當漫長,漫長到王憂已經無法忍受。

  就在他被疼痛折磨得瀕臨崩潰的那一剎那,身旁呼嘯的風聲終於小了下來……

  難道到了嗎?

  王憂不禁睜眼一看,頓時被凜冽寒風刺得眼淚縱橫,但是,他同時也看見了兩旁相距得極為接近的險峻石壁。

  兩旁石壁相距極近,僅僅只比白鶴臂展寬上一絲。

  這是哪?

  當王憂疑惑地放眼望去,這才發現自己竟處於一處看不見盡頭的峽谷之中。

  兩旁儘是些怪石嶙峋的峭壁,身下是不見天日的幽暗深淵。

  而頭頂.……

  抬頭一看,透過狹長的谷口,王憂看見了一片紅雲籠罩的天空,這才反應過來,眼下竟是黃昏時分!

  就在這時。

  隨著白鶴越飛越慢,高度也越來越低,王憂漸漸地聽見了下方傳來了模糊人聲……

  「李師叔,快看,有人來了。」

  當王憂順著聲音方向一看之時,先是看見了一團篝火,而後,又看見了一張很是熟悉的面孔。

  凌楚,李賀。

  後者也明顯發現了他,二者目光相遇剎那,李賀的目光立刻閃開,接著看向王憂的後方,朗聲笑道:「小雲子,你來啦。」

  王憂回頭一看,當即發現身後不遠處,正有幾隻仙鶴依序飛行,為首者正是那名雲袍道人。

  李賀的笑聲在幽深峽谷里引得回聲陣陣,很是響亮。

  但是。

  雲塵子的模樣,卻顯得不是那麼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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