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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王牧野

  正如空中鳥瞰時所觀那般,這個名為落星宗的宗門確實不大。

  進門以後,王憂僅是走了幾十步,就經過了伙房、藏經閣等等地方。

  說來奇怪,這一路走來,途中竟沒有看見半個人影,所有地方都是門窗緊閉,杳無聲息,彷彿這個宗門裡就他們三人一般。

  劉宗主一直在前方一邊緩步而行,一邊嘮嘮叨叨,言語間儘是在感慨些陳俗往事;而曹峰主卻不緊不慢地落在後方,王憂有幾次都想放慢腳步與他同行,但每當王憂腳步一緩,曹峰主立馬也隨之放緩,彷彿是故意要與王憂保持距離一般。

  嘗試了幾次過後,王憂雖不明原因,但也只得乖乖地隨在劉宗主身後……

  不一會功夫,老宗主就領著二人,走到一間還算是寬敞的大殿門前下方。

  王憂目光掃過幾十層青石台階,往上一看。

  「落星殿?」

  「是啊。」劉宗主腳步一停,回頭一笑:「讓小友見笑了,此處便是我宗的掌門大殿。」

  是有點寒酸。

  王憂儘管心中是這樣想,但面上卻搖頭否認:「宗主謙虛了。大殿分明宏偉異常,哪來見笑之理?」

  聽見這話,劉宗主面上笑容更加燦爛,擺手連連:「小友謬讚.……」

  就在這時。

  曹華佗已經走至二人身後,忽然出言道:「沒想到,你們宗內弟子倒是刻苦異常,竟沒有一人在外面。」

  劉宗主苦笑一聲,搖頭道:「曹道友說笑了,我們這小門小宗全靠自力更生,與其花費時間在外頭閑逛,還不如抓緊時間鑄造符簡去換幾個靈石。」

  「也是。」曹華佗瞥了眼身旁一排平房,下巴又努了努青階上方,平靜道:「劉道友趕緊安排吧,我宗內還有事情尚未處理。」

  「是是是,且隨我來。」

  見曹華佗似是不耐,劉宗主登時笑容一斂,率先走上玉階。 ……

  與外頭的稀鬆平常相比,大殿內中倒是內有乾坤。

  青玉作磚,光滑如鏡,純金作柱,金碧輝煌;屋脊上是一整塊異常恢弘的山水壁畫,其中畫著無數飛禽走獸,秀山麗水,栩栩如生。

  檀香裊裊間,一座似是白玉打造的石座,坐落於大殿正上方尤為顯眼。

  不知怎麼,望著望著,王憂腦海中突然就產生了一個極為奇怪的想法——坐到那個玉座上面!

  這個想法來得甚是古怪,他登時生驚,連忙擺頭挪開視線!

  果然。

  目光離開剎那,他心中的異常躁動頓時安定下來.……

  爾後。

  四顧殿中,王憂倒是開了眼見。

  沒想到,這個掌門大殿竟然比乾火宮還要豪華!

  正當他感嘆殿中細節無不精美之際,驟聞曹峰主一聲讚歎。

  「道友好手筆,竟找來一塊質地如此超絕的長生玉來作為寶座。」

  「哪裡哪裡!」

  劉宗主幹笑兩聲后,也不辯駁,只是側頭望向大殿一方,揚聲道:「徒兒,看茶。」

  大殿里,登時回蕩起一聲清脆的應答聲:「遵命!」

  裡頭還有人?

  王憂疑惑地側頭一看,但目之所及卻是一個高大無比的黑色木櫃。

  木櫃坐落於大殿右手邊,猶如牆壁一般,將後方場景遮得嚴嚴實實,只能看見一個個錯落有致的抽屜擋在眼前。

  這時。

  木櫃後方忽然響起一陣越來越近的急促腳步聲.……

  「噔噔.……」

  還真有人。

  王憂眉頭一皺,完全不理解柜子里如何住人?

  就在他滿心疑惑之際,木櫃之中忽然傳來一陣沉悶的「吱吱」聲,宛若是木頭在摩擦一般。

  爾後。

  木櫃下方的幾個抽屜忽然同時往右一挪,頓時開出一道門狀小口!

  剎那間,王憂立刻看見,小口之內儘是些五光十色的事物,雖不知光芒之中具體是何東西,但想來估計也絕不會是凡物。

  接著。

  只見一位膚色異常蒼白的青年男子端著一盤茶托,怯生生地自小口中緩步走出。

  劉宗主白眉一沉,眼睛一眯,惡狠狠道:「走快點!沒看見是貴客臨門嗎?」

  頓時,青年臉上一慌,連忙加快腳步……

  但是,不知是不是太過緊張的緣故,時不時有幾滴茶水溢出茶托,在地上暈開一灘灘水漬。

  「給我拿穩嘍!怎麼連個茶都拿不穩?」劉宗主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道:「笨手笨腳的!」

  王憂見狀雖有些看不下去,但礙於身份,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在一旁作壁上觀。

  不一會,青年小心翼翼地端坐茶托來到王憂跟前,舉起茶托低眉順眼地小聲說道:「請用茶。」

  「多謝!」王憂正要抬手,耳畔卻忽然炸響劉宗主的呵斥聲。

  「你這眼睛是長屁股上了嗎?先給長輩上茶這個道理都還需要我重複?」

  青年手臂一抖,囁嚅了一聲「嗯」以後,又端著茶托,走到曹華佗跟前,小聲道:「請用茶……」

  「多謝。」曹華佗目光平靜地看了眼青年以後,便象徵性地從茶托中拿起一杯茶水,接著說道:「不必如此多禮,宗主還是去安排事情最好不過。」

  頓時。

  劉宗主的一副怒容,宛若雨後轉晴般,換做滿臉微笑,點頭道:「好好好,我這就去,稍待片刻。」

  說罷,他又轉頭看向青年,目光一冷道:「放機靈點,給我好好招待這位貴客!」

  「嗯。」青年也不抬頭,只是低聲應道。 ……

  待劉宗主步履匆匆地飛離大殿,王憂隨即聽見青年似乎輕出了口氣,端著茶托的肩膀也似乎一沉。

  「你很怕你師父嗎?」王憂不禁問道。

  「不怕.……我自小就被他養大,怎會怕他?」青年微微擺頭,端著茶托又回到王憂面前,「請用茶。」

  「有勞了。」王憂一邊拿起白色瓷杯,一邊問道:「若是不怕的話,你為何見到他會如此緊張,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我……」青年囁嚅了幾聲,卻始終沒能說出所以然來.……

  幾息過後,他話鋒忽然一轉,沖著大殿另一方攤手道:「估計宗主尚需一會方可返回,咱們還是去那邊坐下等候吧。」

  「嗯。」曹華佗微微點頭,也不搭理二人,端著茶杯往不遠處的圓桌率先走去。

  王憂見狀連忙跟在身後。

  待二人來到桌前坐下,青年只是將茶托放在桌上以後,便不發一言地立於桌邊,恍若一尊雕塑一般。

  這時。

  曹華佗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青年後,又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這才出聲道:「你很少與人接觸吧。」

  青年也不抬頭,低聲應道:「嗯……平日里除了我師父,我極少見到其他人。」

  「什麼意思?」王憂登時一愣。

  「還能有什麼意思。」曹華佗極為淡定地撇嘴一笑,一邊隔空驅使茶壺往自己杯中倒茶,一邊平靜說道:「平日里他起居應該都是在那個木櫃之中,而能進到那個木櫃的,應該只有劉宗主與他二人而已。」

  啊?

  王憂不禁瞥了眼那個漆黑如墨的木櫃,「那兒.……這也能住人?」

  「如何不能?」曹華佗嗤笑一聲:「暗無天日的地下陵墓都能有人守陵,區區木櫃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守陵……?」

  王憂正要說下去,但忽然間似乎明白過來。

  守陵?

  他看了眼面前膚白如雪的青年,又回想起先前珠光十色的木櫃之中,心底不禁幽幽一嘆。

  看來這個青年人,跟地下墓穴中的守陵人似乎並無區別。

  只不過守陵人守的是墓,而他守的是宗主所藏罷了。

  這便是堂堂的掌門弟子嗎?

  一時間,王憂感嘆之餘,不禁起了一絲憐憫之心。

  「閣下頭一直低著,難道不累嗎?」

  「不累。師父說過,不可直視他人的眼睛。」青年緩緩搖頭。

  這都是哪門子規矩?

  王憂不禁問道:「為何?」

  「不……」

  正當青年搖頭之際,曹華佗平靜地插嘴道:「你問他也是無用,這其中緣由只有講下這規矩的人知道。」

  「若是想要他抬頭,你得這樣……」

  正說著,他忽然一拍圓桌。

  「嘭!」

  一聲悶響登時在大殿之中回蕩。

  「抬頭看我!」

  曹華佗的聲音聽起來無比威嚴。

  多年養就的磅礴氣勢,此刻全然向青年席捲而去。

  一時間,青年低垂的頭顱猶如被人強行掰著向上一般.……

  這是一張很是普通的臉,普通得扔到人群的街上,前一息望去,下一息就能忘卻。

  但是,眼眸中的神色,卻讓人十分不解。

  僅是跟曹峰主對視了一瞬間,青年的目光如同觸碰到了火焰一般,連忙躲閃開來,眼珠轉得跟個大擺鐘似的左右亂動,毫無聚焦.……

  正當這時。

  王憂的目光,恰好與青年的目光對撞在一起!

  霎時間,青年渙散的瞳孔中,登時就有了焦距,死死盯在王憂臉上,彷彿見鬼一般,獃獃說道:「王……王師兄!?」

  「啊……」王憂茫然了一瞬,立刻回過神來,問道:「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青年眉頭微皺,雪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道:「師兄,你不認識我了嗎?不對!」

  說著,他聚焦的瞳孔又渙散開來,極為失落地再度低頭,自言自語道:「你不是王師兄,王師兄早在十年前便已經死了.……你肯定不是王師兄。」

  「誰告訴你王牧野死了?」曹華佗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莊嚴。

  青年仍在自顧自地搖頭,嘴裡絮叨著:「老宋說過,師父也曾這麼說過……」

  見到這副場景,王憂立刻推測出,王牧野這個名字,似乎在青年心中有著不小的分量,不然對方絕不會如此失神。

  「那些不過是捕風捉影罷了。」

  曹華佗端起茶水,語氣平靜道:「你師兄這不是好生生地坐在你面前嗎,你為何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話語落下剎那。

  青年猛地抬頭,再度看向王憂。

  仔細看了幾息過後,他又揉了揉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師……師兄?」

  迎著那雙熱切盼望的眼神,王憂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

  桌下左腿,卻忽然被人輕踢一下。

  他登時會過意來,連忙應道:「是我,是我。」

  青年臉上登時滑落熱淚兩行,泣然道:「這麼些年,師兄你上哪去了!?」

  「我……我.……」王憂頓感頭大。

  隨意扯個謊其實並不難,但是迎著那雙滿是淚光的誠摯眼眸.……他狠不下心去欺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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