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老鼠見貓
「誒……你小子抖啥?」
李長安話語忽的一頓。
渾身冰涼的王憂,探出舌頭潤了潤發乾的嘴皮,又咽了口唾沫后,顫聲道:「我……我冷!」
李長安眉頭一皺,掃了眼亭外后,喃喃道:「奇了怪了……你都凝氣境了,按道理說有靈氣護體,哪怕下雪你也不應該覺得冷啊……」
王憂翻了翻白眼,不禁心中腹誹道,您先前那些話,可遠遠比隆冬大雪更讓人覺得徹骨冰寒。
但,他也只敢想想而已,哪敢實話實說。
正當他滿心絕望之際,忽見眼前地面多了一雙黑色長靴。
再接著,一件白皮大裘輕輕地披在他身上,帶來一股暖暖熱流。
身前再度響起李宗主的說話聲。
「巧了,年紀上來了,別的沒有準備,禦寒的衣服我這可多得是。」
王憂疑惑地抬起頭,正好迎上一張慈祥和藹的笑臉。
只見李長安伸手入懷,掏出一隻金色戒指,遞向王憂道:「拿著吧,算是老夫的一點心意。」
王憂登時瞳孔瞪大,不敢置通道:「給……給我的?」
李長安點點頭,輕笑道:「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不是給你我還能給誰?」
直至此刻。
王憂這才明白,為什麼李宗主非得讓易峰主賠償花圃損失了。
原因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因為他沒有靈石,而易峰主有。
剎時間,王憂的眼眶不禁一熱,身上也是湧起暖意洋洋,被李宗主感動得一塌糊塗。
一個千旬老人,為了自己竟不惜放下身段。
這如何不讓他感動涕零?、
怪不得,怪不得地灶房的那些個師兄一提起這個老人,都是打心底的尊敬。
見王憂遲遲沒有接過,李長安不由白眉一揚,佯怒道:「怎麼,嫌少了?」
「不不不!」
王憂連連擺手,拒絕道:「若我將這些靈石拿去了,這些花圃怎麼辦?」
李長安眨眼一笑,意味深長道:「不重要了。」
「既有五百年光陰,老夫已是元嬰有望,怎還會浪費時間於這些花草之上。」
「待會花圃清理好后,我讓那些小輩隨意種些山下花草便是。」
「等來年盛春,長生院怒放之際,希望你小子能夠賞臉與老夫飲上一碗靈竹酒。」
王憂點點頭,再不扭捏,先是鄭重地道了聲謝以後,這才接過戒指,認真說道:「若我能從天星淵活著回來,一定與您痛飲一場。」
李長安聞言立刻輕拍了下王憂肩膀,滿意道:「好好好!」
「那麼.……」
王憂再度垂首,又施一禮后,接著說道:「一寸光陰一寸金,晚輩就先行告退了。」
李長安也不阻攔,輕嘆道:「也是.……你去吧。」
王憂嗯了一聲,將金戒收入乾坤袋后,再才往涼亭外走去。 ……
望著王憂披著白裘的修長背影,李長安一時間竟恍了神。
其實他比所有人都明白,當葉小星甘願借出秋水那一刻。
便是將自己心中大願,連同秋水一起,全都託付在王憂身上。
若王憂殞命天星淵,恐怕那孩子以後哪怕是活著,也極有可能如同行屍走肉般。
「孩子。你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回來啊……」李長安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幽幽道。
在李長安的默默注視下,王憂已是漸行漸遠,不一會就越過花圃,走到門前,再度推開朱紅大門。
然後。
「吱呀」悠長的門軸轉動聲中,街上的衝天喧囂,山呼海嘯般往寂靜院中傾瀉而入。
但是。
隨著王憂合上了門,喧鬧聲又戛然而止。
直至這時。
李長安才收回目光,幽幽一嘆。
蕭瑟寒風中,他不禁攏了攏衣襟,又彎下腰身,將地面上一片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淺紅花瓣撿起后,猛地一揚。
花瓣便一衝而起,直直飄向遠方天空。
「該修鍊嘍!」李長安望著漸漸遠去的那抹淺紅,不禁嘴角揚起,接著又伸了個懶腰.…… ……
王憂一出長生院,登時被眼前喧鬧景象嚇得一驚。
此刻。
面前寬闊長街上,已是烏泱泱的全是人影……
粗略一觀,恐怕最起碼有萬人之多。鼎沸的人聲,十分刺耳喧囂,吵得人心煩意亂、腦中轟鳴。
今天又不是休沐之日,哪來的這麼多人?
正當王憂納悶之際,街上人群中,忽的響起十分尖銳的一聲喊叫:
「他出來了!」
剎時間,街上所有人不僅停止了交談,而且還將頭顱齊刷刷地一轉,直直向王憂這處看來。
落針可聞。
極度詭異的安靜下。
王憂雖並非是第一次接受這麼多人注視,但此刻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打鼓。
因為,先前入山之時別人看自己的眼光中,除了疑惑意外,更多的是與好奇。
而此時。
除去一些木然的臉以外,將近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兩個字。
鄙夷。
無論男女,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要麼是雙眼翻白,要麼是一臉不屑,更有甚者居然啐了一口。
迎著萬人目光,王憂的腦海里不禁閃過一個問題。
我做了什麼?
殺人?
防火?
弓強女♀干?
答案很顯然,都沒有。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看我?
就在王憂一臉茫然之際,人群中也不知誰高聲叫了一聲「我呸!無恥之徒!」以後,猶如點燃了炸藥的引信一般,街上頓時又復先前那般衝天嘩然。
只不過,與先前的雜亂不堪相比。
此刻的人聲格外簡單,也格外統一。
除去大量的「無恥」以外,剩下的便是些不堪入目的辱人之言。
望著那一雙雙滿是鄙視的眼神,以及一張張因為大聲怒吼而變得漲紅的陌生面容。
王憂很茫然。
他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才招惹這將近萬人的唾罵之言。
忽的。
近處的人群中,出現了有一些身形「健碩」的人,面色猙獰地擠開了那些階下的叫罵之人後,便直直的往王憂近前本來。
被吵得心神激蕩的王憂還未看清來人是誰,便下意識地一拍胸前,取出秋水劍死死捏在手中。
至於先前易峰主囑咐的「秋水劍沒有靈氣切莫使用的話」,王憂全然顧不得。
然而。
隨著一聲「鏘鳴」,秋水劍清脆出鞘后,他這才看清,那些不顧一切擠上台階的「壯漢們」.……
原來是地灶房的師兄。
在望見「群山」往自己奔來的這一刻,王憂的心中忽然就平靜下來。
奔在最前方者,便是靳九師兄。
此刻的他,全然不復來時那般平靜與洒脫,一張飽經日晒風吹的黝黑臉上,已是寫滿怒容。
在他身後,諸葛月凱正一邊登著台階,一邊罵罵咧咧地回頭,白嫩的大臉上此刻已是一片血紅。
二人身後。
「群山」沖開密集人眾,直奔階上而來。
僅是一瞬。
靳九便沖至王憂跟前,先是瞳孔一縮,掃了一眼他手中秋水后,再才語氣複雜地問道:
「小師弟,你沒什麼事吧?」
「沒……沒事。」
王憂低頭一嘆,將秋水劍收回乾坤袋中,不禁問道:「靳師兄,這些人怎麼了,為何要如此待我?」
靳九搖搖頭:「此處不便多言,待會回到地灶房再.……」
話還未完,諸葛月凱就走至院門前,插嘴打斷道:
「回回回!回個屁啊,你看看這長寧街堵成啥樣了,咱們怎麼回地灶房?」
「難不成飛回去?」
說著,諸葛月凱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忽的回頭向近前一個罵得極度難聽的灰衫男子道:
「馬了個巴子的,你他媽才是蠅營狗苟之徒,你們全家都是!」
多年養就的豪邁嗓門,登時噴得那人面色一滯,極為難看。
罵完這句,諸葛月凱也不再看他,恨恨道:「看來豐登院的伙食還是太好了,不然這些傢伙們哪來的力氣在此叫罵!」
「待會我就去跟李宗主說道說道。」
眼瞅著師兄們一個接一個上來,又不發一言地阻在跟前,組成一道人牆將自己圍攏其中,王憂心中很是感動。
但是,感動之餘,他卻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
時間緊迫下,他如何才能穿行長寧街,安全地回到地灶房?
這時。
他腦海中忽的一道靈光閃過:
先前易峰主不是說,秋水劍可以御劍飛行嗎?
念及至此,王憂立刻取出秋水,小心翼翼地放於地面玉階之上.……
正當他準備從百寶戒中取出靈石時,耳畔的喧囂聲中,突然插入一聲刺耳「鐺」鳴。
似是敲在了人世間最響的鑼上,所發出的聲音一般,立刻震得王憂手中一抖。
他不禁抬起頭,目光越過師兄們的身型后,登時發現長街盡頭的茫茫人海中,正插入一支猶如利劍般的青色「長龍」。
靳九回過頭,皺眉望向王憂,問道:「執法院怎麼來了這多人?」
「不……不知道。」
王憂茫然地搖搖頭,不確定地說道:「應……應該不是沖我來的吧?」
由於先前王憂一直都在在苦苦思索著,甄峰主為何要摸自己這個問題上,所以有些話他並未聽見。
正當地灶房眾人皺著眉頭嚴陣以待之際,王憂忽的發現,隨著「鐺」鳴聲不斷響起,青色長龍也在緩緩推進,而街上的人眾也在漸漸散去……
這時。
王憂忽的看見,執法院長龍領頭者,正是葉小星本尊。
只見他雙手負在身後,面容清冷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緩緩而行,似是閑庭信步般。
而他的身後,正有一人一手拿著一隻磨盤大小的金鑼,一手拿著一柄長槍似的金錘,在身前不斷敲響。
葉小星每進一步,金鑼便響一聲,附近人群也就散一分。
見此情景,王憂不禁一笑,將秋水收起后,感嘆道:「老鼠見貓,恐怕也不外如此。」
「那是自然,執法院可沒少在這些人頭頂拉屎。」諸葛月凱頭也不回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