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劍意
王憂立刻斂起笑容,怔怔地望著靳師兄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臂上,高高凸起的幾條青筋……手背上脈絡更是明顯,宛若蚯蚓般!
只見他保持著姿勢,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湍急溪水,平靜說道:「你一定要看清楚。」
一聽這話,王憂連忙將靈氣運轉至雙目周圍,再才嗯了一聲,示意師兄可以繼續。
這時。
一陣秋風掠過,垂落在靳九背後的柳枝微微飄搖,隨風蕩漾……
但是。
下一秒,柳條一動。
此刻,在王憂的眼中,面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高速攝影機拍下的場景,被放慢了無數倍!
先前那根軟弱得八十老漢般的翠綠枝條,隨著師兄手臂的揮動閃電般揮下,彷彿裡面忽然生出了主心骨般,竟變得筆直異常,直指蒼穹!
在空氣中「呼呼」輕響,留下無數翠綠殘影。
不僅如此,接下來的一幕,更是震撼到了王憂……
只見那根筆直如劍般柳條在揮落之際,尚未與水面接觸,那緩慢流淌的溪水竟忽然被攔腰斬斷!
緊接著。
當柳枝繼續落下,溪水就如同被鋒刃所斬的豆腐一般,紛紛被斬至兩旁,靜默不動!
最後,當柳枝觸底反彈回到水面以上后,溪流這才繼續潺潺流淌!
這個剎那間,王憂腦海中一片空白。
因為他能感受到,師兄這一「劍」並未使用靈氣加持,卻能達到如此驚人的效果……
一時間,望著那根滴水不沾的柳枝,王憂忽然覺得「一劍斷江」這個詞並不太誇張。
在他親眼下,一柳便可截溪。
正當王憂發愣之際,靳師兄忽然站起身,將手中的柳枝隨意地遞了過來。
「看清楚了嗎?」
王憂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並未急著接過柳枝,而是點了點頭,沙啞地問道:「這……這是如何做到的?」
然而,一聲疑問下去,卻同時得到了兩聲回答。
「劍氣。」
「劍意!」
王憂登時怔住,然後瞬間反應過來。
第一個聲音來自於靳師兄,而第二個聲音,卻是來自於識海中的太初。
「劍……」王憂抑住心中訝異,緊緊閉上雙眼……
但是,眼前卻是漆黑一片,並未見著那個小小身影。
就在這時。
太初的空靈聲音再度響在王憂耳畔。
「別找了,我在逍遙簡里。」
王憂點點頭,估摸著太初應該是為了節約靈氣,不想無故現身,所以他當即放棄了尋找,只是沖著漆黑的眼前問道:「什麼是劍意?」
「簡單來說,就是手中雖無劍,但心中卻有一柄收放自如的『劍』……」
說到這,太初頓了頓,話鋒一轉道:「不得不說,你師兄很可惜。」
「可惜?」王憂略皺眉頭,不解地問道:「你不是說他已有劍意了嗎,哪裡還可惜?」
漆黑中,空靈聲音「撲哧」一聲,似在冷笑。
「雖在這般年輕的年紀,已經具備了極為難得的劍意,卻奈何於凡人天賦,這不可惜嗎?!」
聽見這話,王憂一時默然。
回想起諸葛月凱先前所言,靳師兄如此鍥而不捨地修鍊功法,不就是為了向那問劍山莊的少主報仇嗎?
仙人傳承。
凡人天賦。
不知怎麼,想到這裡,王憂竟突生莫名笑意。
「造化弄人,不過如此。」
然而,寂靜的黑暗中,無人再應答他。
王憂悠悠一嘆,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時間彷彿並未流逝般。
柳枝依然在面前,靳師兄的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有所感悟?」
王憂怔怔地看著師兄平凡面容,緩緩地搖了搖頭,喃喃應道:「沒……沒有。」
靳師兄淡定地點了點頭,將手中柳枝略微揚起,說道:「你來一次。」
一聽這話,王憂的感傷之意頓時煙消雲散,換做滿是驚疑:
「我來?」
這怎麼來?
這時。
只見靳九眉頭一揚,直視著王憂,音調略微抬高,問道:「怎麼,你不願?」
「當然不是!」
王憂連連擺手,否認道:「我只是覺得一柳截溪這種事對我來說……應該有點困難,所以……」
不待王憂說完,靳師兄就搖了搖頭,打斷道:「別說廢話,你來一次便是了!」
「那好吧……」
一聽這話,王憂也不好再推辭,只得接過了那枝柔柔柳條。
然後,他一屁股蹲在溪流面前,望著翻騰的白色水花,登時有些不知該如何下手……
耳畔卻響起師兄的催促聲音。
「別發愣,趕緊劈斬。」
「這就來……這就來!」王憂只能硬著頭皮,學著師兄先前的動作,緊閉雙眼,雙手緊握柳條,持於胸前,接著緩緩升至頭頂……
然後,深吸口氣后,他雙眼猛地一睜,將手中柳條狠狠斬下!
果然。
與王憂想象中的場景完全相同,當如同軟鞭般的柳枝斬擊,不……抽擊到水面之時,登時水花猛地爆起,濺了王憂滿滿一身……
一時間,王憂淋得跟個落湯雞似的,不由得哭喪著個臉,回頭看向師兄。
「師……師兄,這……」
然而。
靳師兄的表情卻與王憂想象中完全不同。
想象中,如此場景之下,師兄應該是滿臉怒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但是,現實中,靳師兄的臉上,竟然正展現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笑容……
看見師兄的笑容,王憂的心情也輕鬆不少。
「靳師兄……我都說了我做不到,你還偏要我做!這倒好……你看看我身上!」
「做不到是正常的,如果你真能一次做到的話,那你不去問劍山莊而是入宗咱們凌楚,簡直就是明珠暗投。」
靳九擺了擺手,笑容漸漸淡去,說道:「不得不說,你的臨摹能力確實不錯,但是……你只是參透了皮相,並未摸著骨。」
「摸骨?」王憂頗為不解地低下頭,看著手中濕潤的柳枝,有些不明所以。
「正是!」
靳九點頭說道:「當你揚起枝條舉過頭頂時,你要做的並不是胡思亂想,而是要集中全身心的注意力……」
「然後,當你揮下枝條的那一刻,你要想辦法將你身上所有的氣勁,透過你的雙手,徑直傳達到柳枝末梢!」
「用你的氣勁,化作柳枝的硬骨!」
王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探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皮,意猶未盡道:「再然後呢?」
「再然後?」
靳師兄眉頭一挑,冷笑道:「劍氣乃朝夕之功,你目前不用想。而且光是這氣勁,就足以讓你折騰一陣子了。」
說罷,他轉過身,往來時方向走去。
「啥時候你能將柳枝變作劍般堅硬再來找我,不然的話……你就自個慢慢玩水吧。」
「記住,不許使用靈氣!」
看著師兄揚長而去的背影,王憂心中雖然無奈,但也只能照做……
然而。
從日懸高空到日薄西山,王憂始終沒能將柳枝化作「長劍」。
期間他也曾求助過太初,但對方僅僅是回了一句「熟能生巧爾」便不再搭理……
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四周,他不禁搖了搖頭,暗自嘆氣道:「真特么的難啊!」
說著,他揮動著早已酸脹得麻木的手在空中掄了幾道圓圈后,再才支撐在早已酸麻得沒有直覺的腿上,艱難地站起身來……
沒辦法,劍法雖然重要,但是境界提升更加重要。
隨著漸漸落下的夕陽一起,王憂拖著疲倦的身子,邁著一瘸一拐的步伐,緩緩地走向地灶房……
一入院中,王憂便看見師兄們三三倆倆地圍在一起,時不時還發出陣陣笑聲。
待他略微走近些許,立即就有一位師兄餘光看見了他,登時一愣,手中象棋也跌落地面,而後便大驚失色,驚呼道:「小師弟!誰把你弄成這樣?」
此話一出,喧囂的院中頓時一靜,所有胖子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向王憂看來……
看見王憂的狼狽模樣,霎時間,師兄們人人風雲變色、面色漲紅。
爾後。
也不知是誰帶的頭,所有胖子們都站起身子,靜默地走向王憂。
為首者,正是韋二胖。
只見他三步做兩步,衝到王憂面前,一邊將他攙扶著,一邊語氣不善地問道:「小師弟,怎麼傷成這樣?是不是他們執法堂的人動的手!」
然而。
還不待王憂解釋,面前便已經激起千層浪花。
一聽韋師兄這話,胖子們也不知哪來的怒火,頓時就跟炸了鍋似的,人人都開始面色血紅地發著狠話。
眾人口中的污言穢語以及各種狠話,大都是一個意思:
他們執法堂若不給王憂一個滿意的交代,那麼今天「這事」鐵定沒完!
眼瞧著再不制止,這二三十號師兄都要擼起袖子衝出院外了,王憂連忙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各位師兄消消氣,先容我講一句啊!」
聲音雖大,卻不刺耳,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
頓時,群情激憤的胖子們立刻平息下來。
不過眾人的雙目中,仍是一片赤紅。
王憂再才有機會說話,於是他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干啞的喉嚨,對著身旁正扶著自己的韋師兄說道:
「二師兄,你誤會了!沒有人打我,而且我身上也沒傷!」
「你這叫什麼話?沒傷你會是這副模樣?」
韋二胖搖頭,擺出一副全然不信的樣子。
而面前的一眾師兄們,也是哼哼出言道:「小師弟,你別怕!誰欺負你了你就直說,咱們地灶房雖然從不惹事,可從來也不怕事!」
見眾人非得這樣說,王憂只得苦笑一聲,再次解釋道:「我真沒事,我這副模樣是練劍練的!不信的話,你們可以把九師兄找來問問!」
此話一出,胖子們居然更加不信。
「練一下午劍,能成這副模樣?小師弟……受欺負了別憋著,師兄們為你做主!」
「是啊,小師弟……只要不是葉小星,咱們師兄弟揍那些執法堂弟子不是跟鬧著玩似的?」
就在王憂無奈到準備脫衣服證明自己沒有受傷之時,人群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大吼。
「你們圍著幹嘛呢,都吃飽了撐著是吧!?」
在此之前,王憂從來都沒覺得諸葛師兄的吼聲如此悅耳、頗為動聽……
沒辦法,這些師兄也不知怎麼了,非得認定自己在外面受了欺負……
吼聲在空蕩的院中回蕩了很遠很遠,不僅人群當場作鳥獸散,就連雞鴨大鵝們都被驚得撲扇著翅膀,四處倉皇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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