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幼兒與背鍋
飛馳了約有半炷香的功夫,曹華佗終於返回了乾火宮。
他剛入大殿,卻發現一個身影已是端坐前方。
似是等候多時。
對於任我狂的突然到訪,曹華佗雖感意外,但是略加思索后便知道多半是為王憂,所以只是遲疑了片刻,就對身前點頭示意:「二師兄。」
說罷,他大袖輕輕一揮,將大鼎穩穩扣於大殿空曠的右側,發出「咚」的一聲沉悶聲響。
任我狂點頭,目光越過他,疑惑地望著殿外,問道:「在你身後跟了一路的『尾巴』,究竟是何物?」
曹華佗轉過身去。
烏雲密布的空中,隱隱可見一點朱紅正徐徐飛來。
曹華佗不由得皺起眉頭:「我也不知道,但是很明顯是沖王憂而來。」
任我狂轉頭,皺眉看向那尊沐浴著乾藍真火的大鼎,若有所思。
大鼎中,王憂周身充斥著大量靈氣,少年的面容已趨於平靜。
見王憂無事,任我狂心中安定下來。只見他肅然起身,雙手負在身後,身上湛藍衣袍無風自動,遙遙望著那枚紅豆。
「這個小東西雖然我從未見過,但是我能感覺出,它蘊含的靈氣威力,不下於金丹天劫。」
「可是,就算它是天劫,也休想靠近這乾火宮半步!」
天劫,便是浩然天道懲戒的修士的手段。
雖說生存在這浩然天地間的生物,它們繁衍生息也是在汲取天地造化,但是,它們無論汲取多少,最終都會有死亡的那一刻。
等到那一刻來臨,無論是活在陸地上的人,還活在海中的魚,亦或是翱翔於天際的鷹,都會塵歸塵,土歸土,死後將(他)它們所汲取的一切天地造化,再返還給自然。
如此往複,方有循環。
但是,修道之人完全不然,修士能夠通過吸收天地靈氣,來增長自己的壽命,而且隨著他們奪取的天地靈氣越來越多,境界自然也會攀升,壽命也會隨之增長。
最終甚至能夠達到長生不死的狀態!
所以,天劫應運而生。
強制奪去修士生命,來達成自然循環。
但是,若是扛過了那個境界的天劫,便可得到天道認可,只要在短期內不再進一步,不僅能在一定時間內安然無恙,甚至能夠得到天道的獎賞!
…
曹華佗憂心忡忡地望著已在近處的紅豆,腦海中天人交戰。
他看向已經走到身側的任我狂,愁眉不展地問道:「師兄,王憂他能否…」
他雖然知道金丹天劫的威力非同小可,但天劫若真是因王憂而起,以王憂的臻火靈體,未必沒有扛過去的可能!
一旦讓王憂扛過去,也許所得到的將會更多!
這時,任我狂搖頭嘆氣,道:「他抗不過去的…」
此話一出,曹華佗一臉默然,並未說話,只是手中掐訣不停。
既然抗不過去,那就毀了這天劫!
「我來吧。」任我狂拍了拍師弟的肩膀,「你去看著王憂吧,他快要運轉完第一個周天了。」
說罷,他右手一抖,手中出現一把湛藍長劍!
頃刻間,任我狂飛出大殿,化作一道藍光,徑直迎向那顆紅豆!
望著師兄的背影,曹華佗一時竟是失了神,他已經不記得師兄上次出手是什麼時候。
是十年前,還是一百年前?
年歲太久,他無法記清。
但他清楚的記得,那一年師兄揚起手中一劍,再等落下之時。
凌楚位列問道第四,重回天宗!
所以,曹華佗相信,當師兄再度揚起這一劍時,那枚小小紅豆,必將飄散於烏雲中。
隨著一聲如同炸雷般的轟鳴,曹華佗清清楚楚地看見,師兄的北冥劍結結實實地斬在那枚紅豆上,發出「鏘」的一聲震天脆響。
彷彿是敲響了人間所有的鑼一般。
但,紅豆紋絲不動,依舊往乾火宮飛來…
如此場景,讓曹華佗眼珠都快驚出了眼眶。
師兄這一劍下去,若是斬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立刻會被斬得神魂皆碎吧?
可那枚紅豆,彷彿是與家鄉闊別已久的遊子一般,不僅無事,而且就連飛行軌跡都未曾變動一絲一毫!
曹華佗頓時如臨大敵,垂下的右手已是縈繞出閃亮火光,正欲用乾藍真火灼燒紅豆……
忽而,這枚紅豆竟是猛地提速,如一道光般,徑直飛入了殿中!
曹華佗竟是絲毫來不及反應!
就在這個剎那間,曹華佗眼睜睜地看著紅豆,從自己身旁擦肩而過,隨後便是一陣滾燙罡風拂過,吹得他身上的紅袍獵獵作響。
甚至紅豆經過曹華佗身側時,與空氣摩擦出的灼熱高溫,竟是燙卷了曹華佗鬢角的一根鬚髮!
等曹華佗瞪大了眼睛,轉過頭時,身後才傳來任我狂的一聲驚呼:「師弟小心!」
就在這轉頭的一瞬,紅豆已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彷彿它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曹華佗的目光死死地盯住翻天鼎,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就在剛剛,他的神識清楚地感受到,那枚危險至極的紅豆,竟是憑空穿過了重重結界,徑直進入了翻天鼎中!
而且,與王憂的身體碰觸了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
大鼎中,王憂感覺自己的肚皮,就像是裝進了一汪大海般,撐得肚皮欲裂,疼痛不堪!
前一秒他才將體內熱氣,終於送入了丹田中,后一秒就發生了如此怪事。
這時,他忽然聽見了一聲吸氣聲,然後突感自己肚中漸空,痛感頓時消散!
「嘶」
聲音悠長,而又空靈。
聽起來彷彿就在他跟前一般。
可不待王憂睜眼,他竟然已經看見了一個很小的孩子!
躺在一片漆黑中!
這孩子身上不著片縷,通體散發著淡淡的潔白光芒,恍若被皎潔的月光所籠罩,膚色白皙得像是個瓷娃娃般。
看起來也只有一兩歲的樣子,白白胖胖很是可愛!
不過,這孩子的眼睛尚未完全睜開,半閉半睜,胸腔也隨著那聲悠長的吸氣聲而不斷撐起,宛若吹氣球一般,越撐越大…
可是,這嬰孩臉上竟沒有一絲痛苦,甚至還面帶微笑,眼睛也是越睜越開!
就在王憂擔心這孩子肚皮要被撐破時,這孩子竟是咯咯一笑。
空靈的笑聲過後,嬰孩肚皮如破了洞的氣球般,快速地消了下去!
片刻后,肚皮竟是恢復如常。
只見他伸出白嫩如藕的小手,撐在地上,竟是站了起來!
再度一笑。
「咯咯…」
對著王憂一笑!
如此不可思議的場景,讓王憂猛然睜開了眼睛,驚問道:「你是誰!」
睜眼一瞬,嬰孩消失,他只看見面前站著二人。
曹華佗和任我狂。
隨後,王憂腦海中突感一陣強烈暈眩,像是置身於高速旋轉的大海漩渦中,瞬間暈了過去。
…
大殿中,曹華佗跟任我狂二人面面相覷。
「他在跟誰說話?」
任我狂搖頭,目中儘是震驚。
以自己元嬰境大圓滿的修為,再加持北冥劍的神威,全力一斬就算是座山都能劈開,竟是沒有在那枚紅豆上,留下哪怕一絲的痕迹!
可曹華佗剛剛親口說,那枚紅豆已是入了王憂身體中!
這如何能讓任我狂不吃驚?
小小的凝氣境,還是初階,竟然能承受住那枚蘊含恐怖靈氣波動的紅豆?
就在二人目瞪口呆之際,殿中徐徐飛進了一個肥碩人影。
張浩。
他一進來,就發現了任我狂,頓時瞪大了眼睛,驚訝道:「二…二…二師伯?」
在張浩的印象中,任掌門從來就是在玄天殿中處理宗門事務,若無要事,輕易不下坐忘峰。
可為什麼今天能在乾火宮看見他?
「嗯。」任我狂點頭,先是看了一眼昏睡的王憂,然後再看向曹華佗,道:「那我先回去了。」
「師兄慢走。」
張浩連忙退到殿門一側,彎腰拱手:「二師伯慢走…」
任我狂嗯了一聲,便化作一道劍光,飛離了殿中。
……
對於為什麼能在這裡見到掌門這個事,張浩也不敢多問,他只是走到曹華佗身前,順著曹師伯的目光,也看向了躺在地上的王憂。
「曹師伯,王憂這是怎麼了?」
「嗯…」曹華佗遲疑了片刻,「這孩子天賦太差,無法承受大量靈力湧入經脈的痛楚,所以暈了過去…」
「啊?」張浩下意識地說道:「天賦差不應該是體內的靈氣很少嗎……」
「我說你有完沒完,一天『啊啊啊』啊個不停,至於嗎!」曹華佗沒好氣地望了一眼張浩愕然的樣子,抬手欲打。
後者閉眼捂頭。
曹華佗瞪了張浩一眼,搖頭作罷。轉身走入殿中,從靠牆的木架前,取下一個木盒遞到他面前,「拿著這枚聚靈丹,趕緊滾!」
「聚靈丹?」張浩頓時面上一喜,生怕師伯變卦,連忙接過了木盒,然後轉身連走帶跑地向殿外走去。
在出殿門的那一刻,他回過頭,笑道:「師伯,以後還有啥要背鍋的事,你一定第一個找我!」
「滾!」
張浩連忙縱劍飛走…
雲端,張浩一邊飛馳一邊大笑,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根上。
「背一口小小的黑鍋,換一枚價格不菲的聚靈丹。」張浩心中美滋滋,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賺錢啦,賺錢啦,我沒有地方花…」
……
張浩一走,乾火宮的殿門轟然關閉。
曹華佗找來兩個一大一小的蒲團,將王憂放在了那個大蒲團上,自己則是坐在身側,靜靜望著少年俊朗而又平和的面容…
…
四周一片寂靜,黯淡無光。
王憂身前卻是明亮一片。
如月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