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紅豆
曹華佗頓了頓，眉頭皺了下，似在思索。
片刻后，便舒展開來，道：「這個倒也好解決。」
「地灶房重建估計最長也就三四天的事情，明天我便讓宗內一人發一顆辟穀丹先頂著吧。」
曹華佗單手撫須，對著諸葛月凱笑道：「這辟穀丹生效的十天，就當給你們地灶房放假了吧。」
「辟穀丹？」
「放假？」
前半句話已經讓在場眾人夠目瞪口呆的了，後半句話一出，簡直讓胖子們欣喜若狂！
葉小星則是眼皮直跳，心中無比震撼。
外宗哪個地方的弟子，不是日以繼夜勤勤懇懇地為宗門效力？
可是，誰能有休息十天半個月的先例？
就算是他葉小星，也是全年無休！
…
地灶房的事情解決，諸葛月凱總算是放下了心裡壓著的石頭，長出一口氣，這才看向曹長老身後的張浩師兄。
後者表情陰晴不定，面色極其怪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一看見張浩，諸葛月凱忽然想起王憂，頓時面色大變，望著遠處的衝天火光，大呼一聲：
「糟了！王憂小師弟還在裡面呢！」
說罷，他也不顧身上傷痕，就要往地灶房那邊衝去。
途徑張浩身旁時，卻被張浩一把拉住。
「你不要命了？這不是尋常火焰！這是靈火！你衝進去了還想出來？」
張浩雖面色兇狠，但也知道諸葛月凱是關心則亂。可他也不知該不該透露王憂的去向，所以只是轉頭掃了一眼身後懸浮的大鼎。
並未多說。
諸葛月凱怔怔地望著面前濃煙滾滾，熊熊燃燒的火海，心中悲戚，「我都受不了，那小師弟豈不是…」
他不由得放出悲聲。
地灶房的胖子們也是如夢方醒，緩緩收斂起笑容，獃獃地望著面前火海，感受著滾滾熱浪。
無人說話。
那個俊朗善辨，口中儘是金句的小師弟，可能再也不會對他們說：
「師兄，你要是喝不下，你就別喝。
別勉強自己。」
有人甚至開始低聲嗚咽，口中喃喃不清：「你小子說…喝不幹凈…就是養魚？你他媽自己還不是喝一半留一半！」
望著空中滾滾升起的濃濃黑煙，葉小星嘴角微微揚起。
這個結果對他來說，已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
就在葉小星心滿意足地要向曹華佗辭行之際，只見曹華佗沉默了片刻，這才沖著一眾胖子，道：「王憂並未葬身火海…」
此話一出，葉小星眉頭一皺，掃了眼四周，卻並未發現王憂身影。
地灶房的胖子們面色一喜，也是茫然地四處張望。
難不成小師弟提前出來了？
可是尋了半天，並未發現王憂身影…
「別找了，在翻天鼎里。」
所有人的注意力，這才從火海中，轉移到了張浩後方的那口倒懸大鼎上。
大鼎靜靜懸在半空，可是哪怕眾人在下方，也看不清鼎里的人影，只能瞧見大鼎上燃燒的湛藍火焰。
「曹長老…」諸葛月凱頓時色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通道：「王憂在鼎里？」
「他在鼎里幹嘛？」
「他受了傷。」曹華佗擺了擺手，解釋道：「我最開始並不知道地灶房裡，除了張浩那小子還有別人。最後等我施展法術護住你們時，這才發現他…」
說到這，曹華佗話語一頓，嘆了口氣：「雖然我護佑得及時，他命是保住了，但由於他境界太低，且太過靠近爆炸中心，所以還是身受重傷。」
說罷，曹華佗緊緊抿著嘴唇。
「哦…」諸葛月凱面色擔憂地點頭，「那您打算…」
剩下的話，他也不敢說了。長老的想法，他一個外宗弟子不敢揣度。
「雖說傷這孩子並非我本意，不過他卻是因我而傷。」曹華佗無嘆了口氣，語氣平靜道：「所以，我打算把他帶去療傷。」
說到這，曹華佗狠狠地瞪了一眼張浩，「若不是這小子躲了過去！那會發生這麼多事！」
張浩面色一苦，嘴巴一張，卻始終沒有說出話…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弟子都是一片愕然。
包括葉小星在內。
他們無法理解：一個外宗弟子，竟然有幸能去乾火宮？
凌楚泱泱數十萬修士，有多少弟子一輩子只能待在外宗？
…
諸葛月凱則是皺著眉頭，望著表情僵硬的張浩，他本能地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我先替小師弟謝過曹長老的救命之恩了。」
「嗯。」曹華佗點頭。
安撫好地灶房的胖子們，曹華佗板著臉，轉頭瞪著張浩，大吼一聲：
「張浩！」
「啊？」
「你趕緊滾回內宗，去把你師傅叫來，我在乾火宮等你！」
「…」
望著曹師伯憤怒的眼神，張浩嘴巴大張，想『啊』也『啊』不出來了…
這是去還是不去呢？
但是，隨後他便看見曹師伯對自己輕微地搖了搖頭。
他瞬間就懂了什麼意思，連忙扮作面色愁苦的模樣，哭喪道：「知道了…二師伯。」
說話聲有氣無力的，恍若十天半個月沒吃飯一般。
然後，他抬手一吸，將不遠處那柄赤金長劍喚到跟前，踏了上去…
…
見張浩縱劍往內宗飛去，曹華佗掃了一眼四周，對著眾胖子們道：「你們地灶房的，先去停雲軒吧。至於你…」
曹華佗望向了葉小星，「葉家小子，你在這幹嘛？」
「我…」葉小星一怔，面色複雜地望了一眼倒懸的朱紅大鼎，道：「啟稟師伯，我是來找王憂的。」
「哦？」曹華佗皺眉，「你找他幹嘛？」
一聽這話，葉小星心中咯噔一沉，他敏銳地察覺出曹華佗似對王憂有袒護之意，頓時有些騎虎難下，吞吞吐吐道：「我……」
「別耽誤時間，趕緊說。」曹華佗抬頭望天，面容有些不不耐煩。
天際紅霞已經越來越小，此刻已是化為點狀大小。
可隨著紅霞縮小，那股令人心悸的氣息卻是越來越強大！此刻竟然讓曹華佗感覺心中躁動不安。
聽見師伯催促，葉小星眼睛一閉，在曹華佗面前不敢扯謊，這才袒露出他針對王憂的真正原因。
「回……回稟曹伯伯。」
葉小星抿著嘴，臉色赤紅，握緊了拳頭憤然道：「侄兒從小就在凌楚宗長大，無法坐視王憂這種五靈根弟子在炸碎宗門至寶-紫鏡玄鏡后，還能在外宗中享受地灶房這種肥缺！我……」
「意難平…」
說罷，葉小星聲音越來越大，最後三個字已是近乎於吼出來。
「哦？」知道葉小星是為了這個，曹華佗面色緩和些許，望著面前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固執青年，輕聲道：「紫晶玄鏡炸碎並非他一個人的原因。而且王憂……」
「他理應入地灶房！」
葉小星抬起頭，滿臉震驚地望著曹華佗，「為……為什麼？」
曹華佗嘆了口氣：「因為他的長輩，對宗門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
說話間，他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那個永遠溫文爾雅的書生。
這時，胖子們並未聽二人對話，已是魚貫走出地灶房前院。
諸葛月凱是最後一個走的，他在踏出院門的那一刻，回頭看了一眼大鼎，若有所思。
…
「就算是這樣……」葉小星側過頭去，眼中含淚，倔強道：「可是紫晶玄鏡沒了.……咱們凌楚宗以後怎麼辦？」
「以後？」曹華佗搖頭，苦笑一聲，單手負在身後，向著翻天鼎緩緩走去。
「以後的事，無人能知。
因為，你活在當下。」
「你回去吧。」
望著曹華佗漸漸走遠的背影，葉小星心中有不解，有憤恨。萬語千言在最後卻只能匯聚成一句話，「遵命！！！！」
冰涼的雨水，將葉小星的青衫全都打濕，緊緊地貼在身上。
他如同一尊雕塑般，彎著腰拱著手，卻遲遲不肯起身。
轟。
伴隨著一聲劇響，翻天鼎快速拔空而起，曹華佗立於鼎上，望著下方那個久久不肯起身的倔強人影，只是嘆了口氣，並未多言。
他深知葉小星心結所在，能理解，但不認同。
有些話，不說反而更好。
…
烏雲下雷聲滾滾，大雨瓢潑，烏雲上方則是風清日朗，一片光亮。
就在曹華佗帶著王憂升上雲端之際，他心中猛然警兆突生！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般，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等他回頭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身後，那片小小紅霞竟是縮小為黃豆大小，凝結得恍若實物！而且正快速地向此處飛來，彷彿是在追蹤他一般！
『紅豆』雖小，但它裹挾的氣息卻是讓人心驚不已，饒是曹華佗元嬰境的修為，也覺得頭皮發麻。
他頓時手中連連掐訣，加快了大鼎遁速，想要擺脫紅豆。
可沒想到，他一加速，那紅豆竟然也提速不少！
不過，遁速則遠不如他，一下就被甩在了身後。
「這是怎麼回事？」
曹華佗若有所思地望了身下大鼎一眼，心中思忖道：這紅霞凝結而成的『紅豆』，難道是天劫？
未明原因的曹華佗絲毫不敢放鬆，全速向著內宗飛去。
那紅豆竟是宛若有靈性般，無論被甩得多遠，也能徐徐跟上，絲毫不曾停歇片刻！
快到內宗山門時，曹華佗正巧看見了縱劍飛在前方的張浩，於是傳音道：「張師侄，我先走一步，你待會來朱鼎峰尋我」
張浩正欲回頭，卻只見一道紅色身影「咻」的一下，就越過了他，飛向遠方。
張浩理了理被罡風吹亂的頭髮，望著師伯遠去的背影，沒好氣地嘟噥道：「讓我背完鍋，一腳踢開我！」
說罷，他抿著嘴唇，徐徐落了下去。
內宗山門，只有長老以上，才能隨意飛行。哪怕是真傳弟子，也得老老實實走入內宗！
這規矩，立宗以來，便是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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