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香國色
「這是何物?」
風竹以心聲詢問身旁的洛娢兒。
「不知。」
後者倒是回答得十分乾脆,彷彿早已料到他會這麼問。
「呵,堂堂上古神袛,就這?」
失望之餘,風竹還是不忘出言譏諷。
這回洛娢兒卻是十分罕見的並沒有搭理他,只是一雙美眸專註地望著海上那名無頭女騎士,她那呈冰藍色的雙瞳中,異紋陡生,漸漸交織匯聚成一輪黑日與一輪血月。
左眼黑日撫照,目溢黑氣;右眼血月倒懸,眸中淌血,看上去無比妖邪。
見此情形,風竹打心底覺得,若不是洛娢兒比那無頭騎士多了顆頭的緣故,她如今的狀態看上去應該更像是個鬼。
至於一旁的蘇珏,一直死命盯著洛娢兒瞧的他自然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後者那驚人的變化,但他只稍稍詫異了那麼一瞬,一張老臉就已恢復豬哥本色。
「懇請前輩施展神通,助我等速速離開此地!」
渡船上一眾修士慌忙靠近風竹,眾口一詞,言辭懇切。
他們早已被下方那名無頭女騎士散發出的詭異氣息給嚇破了膽,這種壓迫感,較之昨日風竹帶給他們的更甚,那是直擊靈魂深處的恐懼,而現在渡船又停滯不前,風竹可是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起開!」
風竹先是抬起一腳,踹開那個死命抱著自己大腿不鬆手,又將寬大臃腫的肥臉緊貼其上的名為江德善的死胖子,隨後又瞪了一眼那些個膽小如鼠,身體瑟瑟發抖幾乎要快要挨到自己身上的蠢貨,沒好氣地繼續道:「呸,瞧你們一個個的這點出息,還修個屁的仙,乾脆自廢修為回家養豬吧,那樣最安穩,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
「前輩教訓的是,是我等失態了。」
此言一出,離他最近的那些人頓感羞愧難當,紛紛自覺退後。
唯有那江德善,在輕輕揉了揉自己那被踹得有些生疼的大肥肚后,依舊不動聲色地去尋了一個最為靠近風竹的位置,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那杵著。
當然這回就算再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抱風竹的大腿了。
風竹也是懶得再去理睬他,對其放任自流。
「怎麼,江兄害怕啊?」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蘇珏斂藏氣息,悄然來到江德善背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促狹。
被嚇了一跳的江德善正欲破口大罵,卻發現眼前這乾瘦老者是一直跟在蘇老前輩身旁的人,只得作罷。
他又是何等精明之人,略作思量后,便試探著詢問道:「是蘇公子?」
「不錯啊,這樣都能被你認出來!不過你真的不害怕?」
蘇珏依舊緊抓這個問題不放。
「老夫這輩子什麼大場面沒見過,豈會被那區區一個無頭鬼物給嚇倒?」
江德善強自鎮定,嘴硬道,說完又故作自然地朝著蘇珏的方位挪動了幾步。
「那樣最好!」
蘇珏看在眼裡,也不點破,至於對方所說的鬼話,他根本不信,卻也並未深究,只是一笑置之。
此刻,洛娢兒已然收回目光,雙瞳也恢復如初,明眸善睞,顧盼生姿,絲毫不復方才妖邪之態。
只有風竹依舊毫無顧忌地盯著那名無頭女騎士,因為他發現後者也在以神念探查自己,但從中他卻感覺不出一絲一毫敵對與危險的氣息,甚至還莫名地心生親切。
難道是因為自己也快是個死人了,所以才會與這陰間之物如此契合。
驀然間,他有感而發,雙手憑空一抓,左手握一副畫軸,右手執一支墨筆。
這是他所煉化的一對本命法寶,天香卷,國色筆。
兩件都是實打實的仙器,且珍稀程度更是遠超尋常仙器,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不適用於對敵。
好在仙器一般都堅固異常,極難損毀,因此把這天香卷展開倒還算得上是一件不錯的護身法寶,若是以這國色筆為劍,縱然遭遇仙劍攻伐,與之擊劍都不成問題。
只是風竹從未這般嘗試過。
這對仙器一出現,蘇珏的眼睛都發直了,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它們,饞得口水直流,絲毫不顧形象,一旁的江德善看著這個魔怔了的蘇珏,都快傻眼了。
「沒想到真在他身上,師尊她這一次竟然沒誆我!」
蘇珏神色激動,口中喃喃自語。
沒人有比他更懂這天香卷與國色筆,此二物在風竹身上,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天香卷裹色,國色筆添香。
這世間萬般天香國色,盡可於此一筆一畫中描摹。
更為神奇的是,畫中所繪生靈,皆能走出畫卷,自帶生命與靈智,甚至是自帶高深修為,且會永遠忠於畫出她們之人。
若他蘇珏有了這天香卷與國色筆,就真的大道可期了。
那樣的話,天下佳人,世上仙子,無一能逃過他的筆畫,到那時,嬌妻在懷,美妾環侍,自己就可享盡齊人之福。
蘇珏還沉醉在自我編織的美夢中時,風竹身形自原地一閃而逝,再現之時,已是盤坐於渡船外的虛空之中,他斜望著海上那名無頭女騎士,心無旁騖,開始落筆作畫。
筆落不過片刻,蒼穹異象迭起。
黑雲密布,狂風怒號,陰雷陣陣,雨落狂流。
對此,風竹全然無動於衷,只是自顧自地安心作畫。
渡船上的人們可沒他這麼淡定,早已各自祭出法寶,嚴陣以待,若不是上頭虛空中還有個十二境的老前輩頂著,他們早就選擇遠遁跑路了。
風竹畫得遊刃有餘,除了畫到無頭女騎士的某個重要部位時,他有些犯難。
由於他覺得那東西太大會影響美觀,當然,主要是他個人著實不喜這麼大的,於是就決定稍做藝術加工,將其稍稍給畫小几個等級。
無頭女騎士似是與風竹心有靈犀一般,自他為她作畫開始,就始終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態,期間胯下戰馬只是晃了晃頭,都被她一掌重擊在頭上,連眼中綠焰都給拍了出來,漆黑空洞的眼眶看上去異常瘮人。
七個時辰過去了,風竹就這樣從清晨一直畫到了晚上。
雖然因為周遭異象的緣故,這裡一直暗如黑夜,只是無月。
唯有渡船燈火與海上綠焰,以及時不時一閃而逝的雷光,在這黑暗中交相輝映。
風竹以袖口拭去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輕吐一口濁氣,滿意地端詳著畫中那個與海上那名無頭女騎士形神俱似的,他的傑作。
終於,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