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一線生機
聽完錢謙益的話,楊紹震與范景文都愣在原地,兩人細細想來都覺錢謙益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兩人下意識相互看了一眼,楊紹震說道:「那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吳上於死於廷杖之下?」
范景文緊皺著眉頭說道:「吳上於乃是一名與人為善,急公好義之人。我等決不能見死不救。」
「夢章,不是我等見死不救,而是救無可救啊。」眼看著范景文眼睛瞪圓又要大聲說什麼,錢謙益連忙攔住他繼續說道:「夢章!不可意氣用事啊。你難道想讓閹黨之禍重演嗎?」
「錢受之,搭救吳上於和閹黨有什麼關係?」
「唉。」錢謙益長嘆了一聲,「夢章,如果我們一同上本,聖上必然懷疑我們這些文臣暗中勾結。雖說聖上不能將所有人都治罪,但對於文臣的信任必會降低。到那時皇帝必然會重新重用那些閹人。夢章,你想想,那種情形同天啟年間的事情何其相似啊。在那魏忠賢掌權之時,又有多少忠貞之臣受害啊。夢章,孰輕孰重,你難道分不出嗎?」
「這。。。。。。」范景文終於被說的猶豫了起來。
錢謙益眼睛轉了轉說道:「現在倒是有一個辦法,或是能保住吳上於的性命。」
范景文同楊紹震的眼睛都是一亮,楊紹震連忙拉住錢謙益的手說道:「受之,快快講來。」
錢謙益略一沉吟說道:「廷杖之刑,歷來是由廠衛執刑。而新進的東廠提督曹化淳曹公公,對東林一脈一直都有好感。如果能求得他的相助,吳上於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這。。。。。。」楊紹震臉上帶著不解,「那曹公公即使對你我再有好感,他,他又怎敢違抗皇命?」
「聖上的旨意中,可是只說了廷杖四十,銷籍出京。並沒有直說杖斃啊。這,就等於留下了活口啊。」錢謙益隨口說道。
范景文先是連連點頭,可隨即眉頭緊縮的說道:「那廷杖馬上就要實行,曹化淳此時一定是在宮內,我們見不到他如何求情。」
錢謙益向四處看了一眼,指了指遠處說道:「看見袁公了嗎?他所在的軍機處就在宮內,他有進出宮廷的腰牌,可以請他相助。」
楊紹震和范景文順著錢謙益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遠處那名正慢慢而行的老者果真就是軍機上卿袁可立。
「好。」范景文應了一聲,撩起袍角便跑向那名老者。
楊紹震也連忙轉身,然而他剛走一步就停了下來,轉頭看著正要上馬的錢謙益說道:「受之,你不同我們一起去嗎?」
「呃。」錢謙益頓了一下,依舊翻身上馬,而後說道:「湛元兄,此事人不可太多,否則傳到聖上那裡,反倒會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再者說,即使救下上於兄的性命,這頓皮肉之苦確是難以免除的。我認識京中一名治療跌打的名醫,我將他請來就等著門外,如果能救下上於兄,也好馬上醫治。」
楊紹震想了想說道:「也好,受之,速去速回。」
「好。」錢謙益在馬上點點頭,飛馬離開。
楊紹震也將袍角撩起,一路小跑的追在范景文的身後。
當早朝之上,聽到吳宗達跪奏請開經筵,而皇帝卻言語躲閃的推脫時,袁可立在心中微微的笑了笑。他沒想到,一直表現出超出年齡的成熟心智的皇帝,竟然也有著像孩童般不願讀經的樣子。
經筵在袁可立看來就是一件小事,不過這件小事對於皇帝來講還是有益無害的。所以,當有人附議時,袁可立也出班跪倒附議。而且,就他對皇帝的了解,聰明的皇帝肯定知道經筵的益處,此時的推脫不過是偶爾的懶惰,最終皇帝一定會准奏的。
然而,隨著附議的官員越來越多,袁可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已經感覺出其中的不對。雖然這件事增加了數個接近皇帝飛黃騰達的機會,但是也不可能讓如此多的文武同時附議吧。要說其中沒有有心人刻意的安排,袁可立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隨著跪倒附議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一些和經筵毫不沾邊的官員也跟著跪倒。袁可立的眉頭越皺越緊,雖然他知道後來跪下的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在盲從跟風,更多的是害怕被同僚們看成不合群。可是,贊同的人越多,坐在大臣對面的皇帝看這件事的看法就會改變。
果然,當滿朝的大臣們都跪倒之後。袁可立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皇帝已經將這件小事看成了對皇權的挑戰。
當時,袁可立的心中很是著急。他不想看到皇帝和大臣們因為這件小事而對立起來,也不想看到僅僅是說了一件該乾的事就要送掉一名大臣的性命。可是跪倒附議的自己,此時在皇帝的心中就已經失去了中立的地位,自己此時已經很難再做出太多的改變。
袁可立的腦海中飛速的盤算著,他慢慢抬起頭看了看立在皇帝身邊的徐應元,以及站在一旁的曹化淳。現在,只有這兩個大太監或許能改變這種突發的情況了。可是當他看到兩個人神情中的那種掩飾不住的驚慌時,袁可立不經暗暗嘆了口氣。此時,袁可立竟忽然想念起那個老奸巨猾的王體乾了,要是他此時也在殿上,事情可能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就在,袁可立心中忐忑不安之時,皇帝的一連串問話,和吳宗達痛快的認罪,終於沒讓事情向最壞的方向發展。而後,崇禎皇帝下的那道旨意,也讓袁可立微微翹起了嘴角。
從乾清宮退出來后,袁可立慢慢悠悠的走著,他沒有想到,年輕的皇帝竟然在那種時候還能保持一顆沉穩的心,能夠冷靜的找到一種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法。如此看來,上天對大明不薄啊。
就在袁可立邊走邊感嘆時,一陣急促的叫聲響起。袁可立微皺著眉扭頭看去,就見一名四十多歲的官員,正拎著袍角急匆匆的向自己跑了過來,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名年歲頗大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