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群臣心態
崇禎皇帝慢慢的站起身,視線冰冷的掃視著跪在下面的群臣。偌大的乾清宮大殿之中寂靜無聲。直至半晌之後,崇禎才慢慢的開口,壓抑的聲音中帶著抑制不住的怒火:「你們要幹什麼?你們是想逼宮嗎?」
崇禎皇帝的語聲並不高,卻讓所有人的心都為之一顫。
乾清宮再次陷進一片難耐的安靜。片刻之後,跪在最前面的內閣大學士首輔黃立極才顫聲說道:「臣等不敢。」
說完這句話的黃立極將頭深深的垂下。此時,在他的心中已十分的後悔,他後悔自己剛剛就不應該同群臣一起跪下。其實在一開始,黃立極並沒有認為重開經筵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畢竟作為首輔的他,完全沒有必要再通過經筵去接近皇帝。在他的位置上看,皇帝同意了,他增加的權力有限,不同意他同樣也沒有太大的損失。這個經筵對於他來講不過只是一件錦上添花的小事罷了。
也正是由於沒太過重視,所以,當他看到有不少大臣支持時,他便也隨之表示了支持。然而,他沒有想到,滿朝的文武為了這件事情竟然做到了眾口一詞。而這,顯然就成了群臣聯合起來要逼迫皇帝同意架勢。這絕對是任何一個想要有所作為的皇帝都不可能允許的事情。
作為名義上群臣之首的黃立極,此時已被推到了一種兩難的境地。他要是繼續表示支持,那皇帝說不定就會認為,現在這一切都是他這個首輔私下安排的。可他要是站起來反對,那在群臣的心中,他就會變成一個毫無擔當且反覆無常的小人。真真是進亦憂退亦憂。黃立極只覺得自己身下的地面,已經變成了一塊燒紅了的鐵板。而跪在上面的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烤化。
就在黃立極拚命想著要如何擺脫尷尬境地之時。在他身後不遠,跪在那裡的吏部尚書周應秋,正將頭用力的抵在乾清宮冰冷的地面上。現在,周應秋的腦袋中似乎被裝進了無數只亂飛的蜜蜂,正嗡嗡嗡的叫個不停。他搞不明白,他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非要湊這個熱鬧?難道就是因為能有機會去接近皇帝,自己就忘乎所以了嗎?想想,皇帝沒有因為魏忠賢的事情將自己抄家殺頭,還保留自己的官職,就已經證明皇上饒了自己。再者說自己不是已經花重金買了那張藥方嗎?自己又何必非要急著去找一個能接近皇帝的機會,好去親自驗證皇帝的態度。欲速則不達,欲速則不達啊,自己為官多年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嗎?現在倒好,自己竟然也成了逼宮的一員。要是皇帝生氣了,想找個人出氣,那自己這個閹黨餘孽還不首當其衝?真是。。。。。。真是。。。。。。周應秋腦海中的念頭就像發酵了的糞坑中的氣泡,不停的向上冒著。
此時大殿中,大部分官員都在暗暗心驚。然而,要說此時,誰心裡的恐懼最甚,那一定是跪在人群中的錢謙益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安排的事情會出現眼下這種情況。
前一段時間,新皇登基,逆閹倒台,憑藉著東林的身份和在文壇中的地位,錢謙益沒怎麼花費力氣,便官復原職。可是,他並不滿足,他認為那些對閹黨俯首帖耳的內閣大學士們如果還要一絲文人的顏面的話,就應該自動辭職。如果恬不知恥的留戀權位,滿朝的文武就應該將他們趕下台。所以,在他復職后沒幾天,他就聯繫了不少的人,接連上本彈劾那些大學士。
果然,沒過多久,除了首輔黃立極之外,其他幾名內閣成員紛紛的辭職。事情雖然不算圓滿,但也算能夠接受。錢謙益覺得憑藉自己的條件人脈,入閣不敢說十拿九穩,也是機會很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最終的結果,自己竟然落選了。
在知道結果之後,錢謙益很是消沉了幾日。他認為一定是有人嫉妒自己的才能,才阻擋自己入閣。不過,沒過太久,錢謙益便重新振作了起來。在他想來,只要自己能接近皇帝,憑藉著自己的才識一定會得到皇帝的重用。可是要如何躲開那個嫉妒自己的人,接近皇帝呢?在搜肚刮腸,苦思冥想了幾日之後,他終於想到了經筵。
不過,在吸取了因太過自信,而入閣失敗的教訓之後,錢謙益在經筵這件事上做了不少的準備。而就在錢謙益來找吳宗達之前,錢謙益或用交情或用錢財,或是苦苦哀求或是憑三寸不爛之舌。。。。。。總之用盡了各種辦法已經拉攏了不少的人支持重開經筵,並且保證推薦他成為經筵官。
所以,今天一早,不對,應該說從頭一天開始。因為朝會前一天的晚上,錢謙益根本就沒睡。他一直保持著一種十分興奮的心情,他認為憑著自己的身份地位,又做了如此多的準備,只謀求一個經筵官那還不是十拿九穩。而當皇帝重開經筵之後,憑藉自己的才識,必然會得到皇帝的重用。到那時,位極人臣,封妻蔭子,青史留名都不在話下。甚至在朝會的進行之中,在他的腦海中,也都是君臣相宜,促膝論政的畫面。
可是,隨著『龍膽』那一聲猶如霹靂的聲響,一切美好的畫面都破碎了。跪在地上的錢謙益知道,事情已然超脫了自己的設想,開始向著一個可怕的方向滑去。
一件不算大的小事,十幾個官員請奏,皇帝應允,詢問人員,官員保奏。多簡單多美好的事啊!怎麼會,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看著跪滿了乾清宮大殿的群臣,聽著皇帝那帶著寒氣的話語,錢謙益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發冷。他能想象的到,不管這件事情最終如何發展,皇帝最終是不是同意,只要讓皇帝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中做的那些小動作,丟官罷職都算輕的,說不定自己都有被族滅的可能。想到這裡,錢謙益就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牙齒咳咳的打起顫來。
不同於文臣一個個的心中戚戚。跪在大殿另一側的勛戚武臣們心中到還算平穩。畢竟這事和他們牽扯不大,皇帝最多也就治他們一個盲從的罪責,所以這些勛戚們只是默默的低頭跪在那裡,等著看皇帝如何解決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