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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老奴有罪

  聽到崇禎的話,魏忠賢慢慢的抬起頭,微眯著雙眼看向被怒火燒的滿面通紅的崇禎。恍惚間那個自己服侍了多年的天啟皇帝的影子,似乎和面前這位年輕的皇帝合在了一起,七年之前的朱由校何嘗不是這個樣子。魏忠賢不禁輕輕的嘆了口氣,慢慢的低下頭,聲音中已帶上了絲絲的顫抖,「老奴有罪。。。。。。」

  崇禎看到了魏忠賢的目光,在後世中摸爬滾打了多年的他驚愕的發現,那目光中盡然包含著如此多的情感。崇禎心中一動,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打量起,面前這個已經被牢牢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權宦。

  偌大的養心殿忽然變得一片安靜,坐在龍椅上的崇禎與跪在下面的魏忠賢似乎都陷進了沉思之中。

  站在一旁的徐應元驚疑的看著兩人,方正化則大瞪著眼睛立在崇禎的身邊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魏忠賢才慢慢的開口說道:「老奴只是個身體殘缺的奴才,又怎麼能承受的起那些生祠?您可知,那第一座生祠是因何而建。。。。。。皇上,我朝的織造錢糧,原本應該是由省直司府預先交與各個機戶。但是這幾年,解給機戶的錢糧絲料幾乎年年拖延。機戶們為了完成官府的命令,只能自己墊付成本,貧苦不堪。在完成之後,這些東西要交由解戶送入京城。這一路之上,沿途路費,進京門單,科部廠監庫衛各衙門鋪墊茶果等費,繁雜眾多,解戶們為此往往傾家蕩產。可即便是解戶將東西送到京城,由於官員們拖沓也很難當時就拿到回批,有些甚至能拖欠一兩年之久。未拿到回批,官令便不算完成。司府監便會追討,機戶、解戶或是被逼身斃或是身陷囹圄,困苦萬狀。後來,便有人將這件事報於老奴,老奴想著,這事上關乎於皇上的欽命,下關乎百姓的死活。便將屬東廠的茶果等各色費用,一概即行捐免。同時嚴令批回銷選不得超過兩個月。正是由於老奴的這個命令,使得那些小民得了些實惠,他們便要捐錢給老奴修生祠。試想,老奴這種人怎敢承擔,便數次嚴詞拒絕。最終還是先帝下旨,老奴不敢抗旨,這才勉強答應。。。。。。這,就是建那生祠之始,還請皇上詳察。」魏忠賢說完將頭深深的低下。

  聽到這番講述,坐在龍椅上的崇禎不禁皺起眉,心中暗想:「這。。。。。。這怎麼同我在後世中聽到的不一樣啊?他說的這些到底是真是假?難道最早給魏忠賢這個禍國殃民的死太監建生祠的,竟然是大明的老百姓?」崇禎下意識的看向徐方兩人,然而,從這兩個自認為可以相信的人的臉上,崇禎並沒看到任何結果,徐應元還是一臉諂媚,方正化則是一臉木然。

  魏忠賢沉寂了片刻再次開口說道:「先帝繼位之時,也曾想勵精圖治,也曾想要中興大明。可是,沒過幾年,朝堂之中便被那些東林黨所把持。那些東林之人打擊異己,壟斷朝政,甚至在煌煌朝堂之上都喊出了非是東林便為姦邪之語!這是何等的狂妄。那時先皇皇命甚至都難出宮城,朝中非東林一系的大臣人心惶惶。為了皇權的威嚴,為了大明的天下,也為了不讓朝堂成了他東林一黨的朝堂,老奴這才不得不強自出頭。皇上啊,說老奴權傾朝野?老奴的權又從何而來?老奴只是在守衛皇權啊。皇上!」

  魏忠賢說著在地上重重的扣了一個頭。「老奴雖然只是在盡一個皇家家奴的本分,但是老奴所做的這些,必然會影響到那些人的升官發財,所以他們便想盡辦法詆毀老奴。皇上,老奴如果不求自保,恐怕早就被那些人撕成碎片了。皇上,您想想,老奴所作所為都在先皇的眼前,如果老奴真像那些人所說的那樣禍國殃民,那先皇還會留下老奴的性命嗎?皇上啊。。。。。。」魏忠賢說到這裡竟然跪在地上放聲痛哭。

  一陣陣衰老的哭聲中帶著太監獨有的尖細,一聲聲聽得崇禎心中一緊一緊。看著顫抖的花白的頭髮下,那張掛滿淚水的皺紋堆磊的臉。一時之間崇禎竟然有些無所適從。此時此刻,崇禎真的難以將面前這個滿是委屈無奈,痛哭失聲的老人,與心中的那個統領閹黨的權宦『九千歲』聯繫起來。

  魏忠賢哭了一會,才慢慢的收住悲聲,他顫抖著雙手拿出了一封奏摺,而後高高的舉過頭頂,「皇上。。。。。。這是老奴的謝罪奏本。。。。。。」

  「這。。。。。。這。。。。。。」崇禎這個來自後世的體育老師,看著魏忠賢那悲痛欲絕的樣子,心中不由一軟,「魏。。。。。。忠賢啊。。。。。。何至於此啊。。。。。。」

  魏忠賢微微搖搖頭,將那奏本慢慢的放在一旁的地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奴有罪,理應受罰。望皇上念老奴侍候先皇多年,讓老奴去皇陵值守陵園吧。」

  「唉。。。。。。」崇禎嘆了口氣,想了想說道:「忠賢啊。。。。。既然那事不是你所為,並且元兇已經伏法,朕也就不再怪罪了。這個。。。。。。東廠和司禮監都是朕的心腹要地,還需忠賢多用心啊。。。。。。這個,忠賢若如無他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魏忠賢微微皺了皺眉,回應了一聲,「是。」而後又重重的扣了一個頭,這才顫巍巍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退到殿外。

  直到看不到魏忠賢的影子了,徐應元這才輕輕的舒了口氣。轉頭看見猶在低頭沉思的崇禎,稀疏的眉毛一擰,而後輕輕地走到崇禎的身邊低低的聲音說道:「皇上,那件事必定就是魏忠賢做的,您。。。。。。」

  他的話未說完,就被崇禎打斷,「不用說,朕知道。」崇禎抬起頭看著空無一人殿口,心中暗想:「這個魏忠賢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即知曉歷史,又見過的真人的自己依舊看不清楚。。。。。。」

  思索了一會,崇禎才慢慢的收回視線,看著依舊擺在地上的那隻紅木錦盒和那份謝罪奏本,不禁又咧了咧嘴,「老徐,把那個奏本拿過來。把那個盒子埋在宮外邊去,知道嗎?」

  「哎,老奴領旨。」徐應元連忙幾步上前將那奏本遞到崇禎書案之上。

  崇禎將那奏本打開,大致看了看,魏忠賢在其中倒是很鄭重的請了罪,並將自己的位置放的極低。

  將奏本合上,崇禎輕輕的嘆了口氣,暗想:「既然魏忠賢和自己想象中的並不一樣,那自己還要不要按照和王體乾定好的計策去做。。。。。。」心中想著,視線無意識的在殿中掃著。突然,他看見那個盒子還擺在面前的地上,不由轉頭叫到:「徐應元,你怎麼還沒把那盒子拿走啊?」

  「啊?啊!老奴這就去,這就去。」徐應元哭喪著臉,將那隻盒子端起,扭著臉小跑著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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