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重返地牢
儘管已經通過投影石看過了,但真正到了森林中心諶灝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植被與建築一同被夷平,古老的祭壇覆蓋草地,至少兩人高的石柱在遠處立著,奇詭的灰色霧氣在其半腰處翻騰,空氣中靈力濃度比正常情況高出了不少,讓人略有些呼吸不暢。
他對這個地方自然沒什麼好印象,但要說看到塔羅一夜之間消失有多高興到也不見得,更多的是一種「下一個就輪到我了」的悲哀。
大概是感應到不同於常的靈力濃度,諶灝手腕上的靈源逆轉之印亮起,透過白色的袖口,顯出不算明顯的藍光。他抬起手,看著那一片幽幽的藍光,忍不住皺了皺眉。
「說起來這裡靈力濃度這麼高,很適合使用這個禁術。」藍楹道。
「別吧……」
靈力濃度越高,普通人越難適應,馭靈者對靈力操控也會越加困難。這種地方別說施展禁術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靈術都隨時可能會變成暴走現場。
說到暴走……諶灝害怕地看了眼肩上扛著的小花,經過一秒鐘左右的深思熟慮,把她扔到了地上。
藍楹:???
「宿主親,你的妹子掉了。」
「掉就掉吧。」他一邊說一邊扭頭看肩膀有沒有變成粉紅色。
「你這樣是找不到老婆的啊我靠!」
「兄弟不好嗎?光棍不快樂嗎?為什麼我想不開要去找妹子?」
說歸說,他還是良心發現把小花扶到旁邊的樹下靠著,想了想,又把外套脫下蓋在她身上。
「行了,我們溜快點,她應該一會就醒了,我可不要和那些花再打一架。」他說著將鑲著空間石的胸針下下來,留了把匕首在她旁邊。
「……你覺得匕首對人姑娘有什麼用?」
「那…我留袋化肥……?」
藍楹捂臉道:「算了你還是快走吧,別給人小姑娘添堵。」
諶灝低頭看了眼如雲的灰霧,有些不放心地說:「要不再給她築個防護牆?這灰霧和你用的挺像的,你能操控它嗎。」
「有點難。」她試了一下后說道。
「那……我等她稍微清醒點吧。」他也走到樹邊,靠著樹榦準備坐下。突然,一陣風擦過臉頰,刻進他身後的樹榦。
他摸了摸臉,果不其然看見指尖上蹭到了血跡,掌心還有幾縷斷髮。
一個聲音自他們前方傳來:「原來是你們啊,真是嚇死我了,差點傷到自己人了。都怪這狗霧,什麼都看不見。」
一張布滿雀斑、稍顯肉感的臉帶著賤兮兮的笑容出現在他們面前,諶灝看到后第一反應就是上去給他兩拳。
諶羽,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當然,誰管他該在哪,這霧也就在半腰,怎麼都不至於讓人看不清別人的臉,什麼「看不見」,都是鬼話,這丫的絕對是故意的。
諶灝召出無雨,扔了過去,算是作為回禮。
一隻黑色的六芒星在諶羽面前展開,擋住無雨。
「你怎麼會在這?」
「我怎麼會在這?」諶羽奇怪地反問了道,「狗蛋的塔羅消失什麼的,我跑過來看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諶灝總覺得這句話那裡不對,卻也說不上來,「那你看出什麼沒?」
他這句話算是問道點子上了,只見諶羽小眼睛一轉,鬼鬼祟祟地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我跟你講啊,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當時逃出塔羅時走的地下密道?那玩意好著呢,我之前發現了下去的梯子,就是哥哥我沒帶燈,下面又太黑,才沒進去看看。」
說完,他沖著諶灝眨眨眼,瘋狂暗示。
諶灝順著他的目光方向低頭看見了別在自己衣領上的鹿頭胸針,當即警惕地後退一步:「幹嘛?」
「這玩意是空間石吧?」諶羽道,「裡面總有點照明工具吧?」
「有是有……」但我根本不想去那什麼地道看看好嗎?!
天上響起一聲驚雷,諶灝抬起頭看著比之前陰沉了不少的天空,有種不妙的預感。
「你今天帶傘了嗎?」
「天氣預報沒……」
閃電穿透黑雲,瓢潑大雨降下,把諶羽沒說完的話沖回了肚子里。
諶灝扛起小花,把自己的外套蒙到她頭上,大喊道:「你說的那個地道在哪?」
「那得跑段路啊!你空間石里沒個傘嗎?!」
「沒有!她夏至靠一身正氣防雨!」
灰色的霧氣逐漸升騰,諶灝低頭看了眼霧氣,腦中閃過了地道被灌滿灰霧的可能性,還是往諶羽來時的方向跑去。 -
堇色的草被鞋跟壓入泥土,帶起紺青色的顆粒狀泥土。夏至俯身掐下一朵如琉璃般晶瑩通透的花,說:「這個好像可以用來做甜點?」
楚風翎沒有接應這個不著調的話題,只是提醒道:「你看著點時間。」
太陽正西沉,赤金色的陽光斜灑在半球形的盆地中,蓋過了藍綠樹葉閃爍著的熒光。就是遠處漆黑的魔族遺迹也被陽光照得不是那麼陰森。
像是世間一切都被塗上了一層虛幻的濾鏡。
「儀式應該午夜舉行,對吧?」她回頭問道。見楚風翎點頭,她便後退兩步,站在盆地邊緣,道:「那在這裡看看日落吧。」
虛幻的濾鏡逐漸變淺,最終將隨著太陽的落去徹底消散。透明的花被拋下,隨著布滿紫草的山坡滾下。
「那麼要開始了~」
夏至雙手合十,像搖色子一樣兩隻手合著上上下下拜個不停,最後搖到楚風翎眼前:「賭大賭小?」
「……我能麻煩你好好施個靈術嗎?」
她歪著頭,有些不解地說:「我在好好施啊?」
「不…絕對沒有哪一個靈術是你這種施法。」
夏至翻了個白眼,回道:「我想咋施就咋施。」
說罷鬆開手,稜角分明的奇異字元帶著淺紫色的亮光懸浮在夏至的掌心上,她另一隻手的食指中指併攏,點了點字元,往上一滑,那字元便收縮成紫色的流星,向天邊飛去。
「暗魘十符,第四符,苛罰……去吧,皮卡丘!」 -
諶羽找到的應當是塔羅之前設置的一個安全通道或者逃生口什麼的,看得出很久都沒有用過,下行的梯子已經快銹完了,充滿了安全隱患,但奇迹地把灰霧隔絕在了地面上。
諶灝成功地從空間石中翻出了一盞備用燈和一個帶有夜明珠的髮帶。髮帶他戴著雖然有女裝的嫌疑,卻比備用燈方便得多,他便把燈扔給了諶羽,毫不猶豫地戴上了髮帶。
現在看來這個選擇實在不能更正確了。他想著,低頭看了看不知道何時能見底的長梯。
「這個坑到底多深啊?」
「反正這狗坑不淺就是了!」
諶羽一隻手拎著燈,諶灝腰上用藤蔓掛著小花,兩個人都爬得很慢。
「說起來你體能好像比你被扔進地牢時要好些了?」
「嗯,去北囂山被夏至姐斷了幾根骨頭,體能就莫名好多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可能也有葯浴的功勞吧。」
「對了,你認夏至當爸爸的事是怎麼回事?」
???
「不是姐姐嗎?!」
說話間,這直通通的深坑終於到了底。諶灝從梯子上跳下來,再次扛起小花,憑藉自己只是個靈魂體的優勢早早飄到底的藍楹笑嘻嘻地沖他們扮了個鬼臉。
「我聽的還有一個版本是你和夏至其實是遠房親戚,真要算輩分她是你的姑奶奶。」
?????
「你聽得都是什麼垃圾啊!忘掉,快忘掉啊!」
「我也不想啊,要真的話我不也得叫她姑奶奶?」諶羽說著提起燈四處照了照。
他們面前唯一的通道是圓柱形的,和魔族遺迹一樣,有著些許淡淡的光亮,像是烏雲壓頂時天空的亮度,莫名地讓人有些壓抑。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像是水滴一樣的聲音在通道的外壁有規律地響著,彷彿是徘徊的亡魂敲著牆壁,試圖找到回家的門。
「這旁邊就是個排水管道,聽到點聲音怎麼了?」
這個通道彎彎曲曲的和諶灝他們之前走過的有些相似,但沒有白色的霧氣,也沒有被凍成冰塊的屍塊。
讀取了相關記憶的藍楹說:「你以後大霧天別出門好了,出門准沒好事。」
「我出門的時候都是大晴天,霧都是我已經出來了才起的。」他嘟囔道。
諶羽突然停住腳步,拎著燈的手翹起一根手指,指著前面道:「我們到了。」
那是一個簡陋到連扶手都沒有的陡峭樓梯,看上去和童話中女巫通往閣樓的樓梯無二,屬於那種諶灝看了小腿就開始抽痛的討厭樓梯。
「到哪了?」
諶羽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就是我們當時從地牢下來的樓梯啊。」
「但是……你怎麼確定就是這個樓梯呢?」他說著指了指旁邊,起碼有三個一模一樣的樓梯排排坐。
「這…這……隨便上一個試一下嘛!」他說著衝上其中一個樓梯。
諶灝沖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把小花放下來,命令藍楹道:「你在這下面看著點。」
藍楹提起裙擺,行了一個標準的禮:「Yes,my lord!」
講句老實話,每當藍楹開始做一個本分的魔鬼諶灝總要疑心她是不是要搞點事情。轉念一想,反正花的女巫是可以和魔鬼對打的存在,也輪不著他來擔心。
地牢原本的青石頂已經變成了祭壇的底部,諶灝二人只能低著頭走路。夜明珠的光隨著他頭轉動而四處掃射,最終定在牆角處的一本書上。
數學必修6,被景煌華一推車送來的輔導書中的一本,夏至點名要走的幸運兒,想不到還在這裡。
「我們走錯了,上另一個樓梯試試吧。」諶羽道。
「等一下啊。」諶灝說著走上前,想把那本書拾起來,卻被諶羽一把抓住手腕。
「別管那什麼書了,趕快下去,免得回去搭不到末班車。」
「撿個書而已……」諶灝話頭忽地一頓,轉頭看向諶羽。
「怎麼了?」
「我剛剛就想問了……你是怎麼知道塔羅消失了?這個消息應該只有學生會的人知道吧?」
諶羽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說:「還能怎麼樣知道啊?當然是我加入了學生會啊。」
無霜揮斬而出,諶羽猛然仰頭,劍刃削去他鬢角處的發尖。他鬆開諶灝的手腕,一腳踢在他胸口,向後翻滾。
「狗東西,你發什麼瘋!」
諶灝張開右手,將無雨也召了出來。
「撒謊也好好打個草稿吧,事實是只有持有塔羅牌並參加了那個會議的人才知道……來自裂谷的反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