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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消失的塔羅

  夏至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們,表情三分懷疑七分嫌棄。鷹矢掐了把諶灝,低聲道:「快叫聲姐,叫得甜一點。」

  「……」我叫你媽啊。

  他很有節氣地把頭偏到一邊,不願理會他們。舅舅很是著急地踹了他一腳,力道沒收好直接把他踹到了牆上。夏至歪著頭欣賞著這出鬧劇,若有所思。

  她走到前邊,把諶灝扶起來,一臉慈愛地說:「弟弟。」

  ???

  弟你大爺啊!

  先是諶羽,現在又是夏至,一個兩個開開心心地喊他弟弟。諶羽就算了,從靈魂上看他倆還算是親兄弟;夏至和他離了十萬八千里,搞哪門子姐弟啊!

  「以後姐罩你,感動不?」夏至微笑著問。

  諶灝敏銳的察覺到她扶著自己胳膊的手力道有些不對,好像隨時會給他擰下來似的,當即露出一個天真陽光的笑容:「感動極了。」

  鷹矢在旁邊「嘖嘖」了兩聲,覺得這小子變臉功夫挺不錯,是個可造之材。他看著夏至推著諶灝的肩膀往樓梯間走去,愉快地吹了聲口哨,沖走廊邊的窗戶眨了眨眼。

  窗邊空空如也,但如果諶灝沒有被推走,他會看見飄在窗邊的藍楹。

  「無言之歌於此述,無血之殤於此見。」

  「他會明白的,但那時如何選擇是他的事了。」藍楹道,「願我們做的這一切不是白費。」 -

  夏至一直把諶灝推到了教學樓外面才開口道:「我猜你是想進萊瓦特院吧?」

  「準確說,是逃離文化考試。」

  「……啊,那確實是個好方法,但你知不知道這次期末的筆試也會綜合算進選拔賽的分里?」

  「什麼——??」

  夏至撇撇嘴,又說:「不過董事會的那些人最會睜眼說瞎話了,不及格也沒什麼大問題。」

  諶灝心想,暮寒真是要完的節奏,臉上卻是一副贊同的神情,跟著睜眼說瞎話:「可見校董們能伸能屈,實乃我大暮寒之幸也。」

  「你可以把這張破面具收起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不想認我這個親戚,也不覺得那些校董靠譜,但是卻因為我們所擁有的的權力不得不低頭。」

  那一瞬間,她又變回了諶灝曾在教室後門門縫裡窺見的那個並無惡意、卻冰冷而殘忍的少女——不,不應該稱作少女,而是掌權者。

  因為從出生開始便握有權力,所以見過無數個帶著各式各樣面具的人,連她自己都會玩變臉,以在複雜的家族中生存下去。

  相比之下,僅僅是為了討長輩歡心而練出變臉的諶灝功底實在有些不夠看。

  於是他便也斂去笑容,露出同樣冰冷的面孔。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卸掉表情的那一刻夏至似乎是讚許地看了他一眼。

  「你覺得東方遠榮怎麼樣?」

  諶灝倒沒想到,夏至會主動提起這茬事情,畢竟她在演講台上虐殺東方遠榮已經快被傳成鬼故事了。

  但真要說起來,東方遠榮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夏至冷笑一聲:「你看,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通過那一天的所見判定我是個瘋子——事實上我也確實是個瘋子。」

  「但判定是上位者的權力,沒有足夠的權力你們甚至沒有判定的資格。」

  他木然地看著她,有些不認同,卻不敢說出來。

  「不過你也算是有點權力了,只要來到暮寒,總會有些大大小小的權力。」夏至走到廣場的噴泉邊,坐在水池沿上。諶灝也跟著走到噴泉邊,發獃般地看著水面上的倒影。

  「你很適合去追逐權力。」夏至斷言道。

  「權力與死亡總是相伴的。」他麻木地說。

  「如果死亡都找上門了呢?」她輕聲說道,點了點鑲在手鏈上的空間石,拿出一張塔羅牌。

  是他曾在年終慶典前一天晚上夢裡見到的塔羅牌,【13】死神。

  死神的牌面是一個女子的側面,手持黑色巨鐮,挽著自己長長的頭髮,臉被頭紗遮去了一半。

  夏至拿著那張塔羅牌,面無表情地說:「這是我,那個鐮刀是我的魄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也有畫著你自己的塔羅牌吧。」

  他點點頭,說:「有,愚者牌。」

  「那麼我們對等啦~我們都要死了。」她微笑著,用極溫柔的聲音說。

  「什麼玩意兒?!」諶灝愕然地捏著自己的那張塔羅牌喊道。

  廣場上有人被這一嗓子吸引,轉頭看向他們。夏至將手指壓在唇上,道:「噓——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要死了嗎?」

  「不是,為什麼啊,為什麼我們要死了啊……!」諶灝儘力壓低聲音問道。他將左袖撩起,露出那個天藍色的印跡:「是因為這個嗎?如果是這樣我現在就可以將它……」

  她用手蓋住印跡,道:「我勸你想清楚哦,這會是你殺的第一個人。」

  靈源逆轉之印——這是諶灝離開北囂山的時候師父烙印在他腕上的。其中蘊藏著靈源逆轉所需要的一切,包括另一個主屬性同為水屬性的人的性命。只要他啟動這個印跡,他便可以使用靈術,同時也間接地殺死了那個作為祭品的人。

  他無力地垂下手,袖子滑下,重新蓋住了印跡。

  他自身的問題與塔羅牌沒有一點關聯,他自己也清楚,只不過是無法接受死亡罷了。

  夏至托著腮,微笑著看著他:「在北囂山的時候是誰大義凜然表示自己才不要殺人來著?」

  諶灝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那上面還殘留著她手心的溫度,很涼,帶著橙花冰淇淋的味道,沒有血腥味。

  「我只是覺得可以等我2月份過完生日成年了再考慮這個問題。」他隨口說道。

  夏至聳聳肩,不置一詞。

  「既然我們都要死了,那選拔賽是不是也不用考慮了?」

  「別這樣想呀,萬一活下來了呢是不是?」她說,「你看我,被迫跟著一個黑心銀毛物理學霸補習應付期末考,你呢,也得想辦法和校董們疏通疏通關係。至於東方遠榮和認親的事呢,都扔到那後邊吧……」

  她說著說著停下來,出神地盯著噴泉的水面。

  「小諶?」

  「在。」

  「你旁邊是不是有人啊?」

  諶灝瞥了眼正好路過來看看的楚風翎,道:「是啊。」

  「那人是不是抱著些學習資料?」

  他又往旁邊瞥了眼,看見楚風翎手上厚厚一沓物理卷子,答道:「是啊。」

  夏至深吸一口氣,極為勉強地笑道:「今個秋高氣爽來這散散步也不錯,但帶著學習資料是不是有點過分?」

  楚風翎面無表情地問道:「洛倫茲力的公式?」

  「……這大好的日子真的夠過分了啊。」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東方遠榮逝世第一天?」

  她乾脆轉過身,抬手拍了拍諶灝的肩膀:「重新認識一下,這是我新認的弟弟。」

  楚風翎聞言露出些許無奈的表情,對諶灝說:「你能不能認個正常點的親戚?」

  諶灝還沒能從自己將要死的事情上緩過神來,整個人處於放空狀態,旁邊的夏至和楚風翎說了什麼他都沒怎麼聽見,除了最後那一句——

  「塔羅的基地荒廢了。」

  他頓時蹦到這兩人中間,大聲問:「什麼什麼?什麼情況?塔羅怎麼了?」

  「他是愚者。」夏至指著諶灝說出這番具有歧義的話。

  「嗯,」楚風翎點點頭,看著她道,「懂了,追尋造夢者的無知無用之人。」

  「他媽的你才是無知無用之人!」

  諶灝將差點撲過來揍人的夏至推了推,嚷道:「不是,你們說清楚啊,塔羅怎麼了?」

  這句話暫時將另外兩人扯回正經狀態,夏至從水池中撈出不慎落入的發尾擰了擰,道:「這裡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去學生會吧。」 -

  塔羅的基地荒廢了——這著實算不得什麼大事,頂多是感嘆一下被滲透成篩子的組織轉移能力還真不錯。

  但問題便出在他們哪裡都沒有去,而是憑空消失了。

  不僅僅是名為「塔羅」的組織,建築、森林都在某一刻一同消失了,只留下一處祭壇。

  「這是去偵察的同學帶回來的投影石里儲存的數據。」

  靈力構成的影像籠罩會議室,可以清晰地看見一個置於荒地的橢圓形祭壇,祭壇上是繁複古老的靈紋,圍繞著兩個中心點。

  兩個中心點上是相似的滾圓石筒,石筒上有一些卡槽,一個石筒上是十六個卡槽,另一個則是是個卡槽。

  二十六個卡槽,二十六張塔羅牌。

  諶灝坐在會議桌最邊緣的位置,圍繞著會議桌的有夏至、楚風翎和小花,剩餘的都是他不認識的人。

  他們會聚在此處不過是因為他們都被畫在了塔羅牌上,成為老祖宗的一個傻逼計劃的一環,而他們剛好都不想死罷了。

  「現在我們作如下假設:1,祭壇會對塔羅牌有所反應;2,祭壇對塔羅牌上的人有所反應;3,祭壇對持有塔羅牌的人有所反應;4,以上都對。」操控投影的情報部成員說,「而我們只有親身去祭壇體驗才能得出結論。」

  「我沒時間,要期末了,我得補課。」趴在會議桌上寫物理卷子的夏至說。

  坐在對面的楚風翎也道:「我是給她補課的。」

  「啊,我二姥姥要六婚了,我去喝喜酒。」

  「我最近有點拉肚子,狀態堪憂。」

  「我是他室友,我得給他遞紙。」

  「……」

  「……」

  「……」

  諶灝敢打賭,如果不是有楚風翎這個能看見藍楹的bug存在,這隻魔鬼一定會飄出來冷嘲熱諷一番,說什麼「這就是充滿責任感的人類啊,這是見識了」。

  「抽籤吧。」職位最高的研究部部長建議道。

  抽籤是此情此景下最為公平的方法,大家都點頭以示同意,就連站在角落裡的小花也不例外。

  簽製作得很簡陋,是用夏至慷慨提供的物理卷子撕成的紙條,上面寫上字,揉成一團裝進布袋裡。諶灝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摸出來,便拈了個比較中間的紙團出來。

  展開紙團,大大的「參加」二字呈現在他眼前。

  見鬼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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