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慶典審判
長刀劃出新月的軌跡,向東方遠榮的脖頸掃去。他舉起手中的演講稿,橫擋在脖前。長刀切入演講稿,擦出些微火花。
「你們以為我不會有所準備嗎?」他說著,從只剩半截演講稿中抽出一片金屬片。
先前那人從二樓扔下的是一塊極為特殊的靈石——噬靈石,可以短時間內快速吞噬其周圍一定範圍內的所有靈力,製造一個靈力真空環境。因而東方遠榮用不了他那傳說中的SS級魄靈,所幸夏至同樣用不了靈力。
「看來我的感覺沒有錯,果然是你啊。」他從容地笑道,「你猜如果中林的人知道原來你就是她會怎……」
「會死哦。」夏至這句話說得極為輕柔,像是在安慰一個瞎操心的朋友。
白色的氣流向上逆卷,匯聚在刀刃上。金屬片崩解,長刀毫不費力地橫劈開東方遠榮的手臂,露出森森白骨。
「對『天道』的控制有所長進了啊……可是!」他看著夏至,表情逐漸崩壞,「可是你啊,對我的力量還一無所知啊!」
他一腳蹬在她的腹部,退到噬靈石影響範圍的邊緣,結界築基之處。完好的那隻手臂按在結界上,構築結界的靈力迅速湧向那處形成漩渦,一艘看上去如史前遺迹的巨大方舟逐漸於結界之上顯出輪廓。
一塊長形木板從傳遞落下,附在東方遠榮的收拾手臂上。木板化為血肉,修復好了他的傷口。
[不滅的希望之舟,如慈悲之主
吾願以……]
銀光一閃,在吟誦尚未結束時割斷了他的喉管。又是一塊木板落下,堵住了傷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說了吧,你對我的力量,對不滅舟的力量一無……」他這句話依舊沒能說完,縈繞在夏至身邊的白色氣流再度凝聚,如箭矢穿透東方遠榮的胸膛。
鮮血噴洒在結界上,化為流沙。長刀揚起,夏至在不滅舟的木板落下之前砍下他按在結界上的手臂,又旋身藉以慣性將他腰斬。
「SS級魄靈,不滅舟,領域性魄靈。」她以一種背書般冷漠的聲調說,「只要你在不滅舟的領域之內,你就是無敵的,甚至是不死的。不過解決方法也有很多……」
夏至扯著他上半截身體甩到演講台中央,結界上方的不滅舟逐漸淡化,白色氣流炸開。血液伴著肉沫濺到結界內壁上,像是被潑在玻璃牆上的義大利肉醬,候在四樓平台的樂隊適時地拉起樂器,使隨著交響樂進行的殺戮充滿了戲劇性。
「你以為我不會有所準備嗎?你以為不滅舟的力量能強到哪裡去啊?!」她瘋狂的用刀砍著躺在地上已經血肉模糊的人體,大笑了起來。那神經質的笑聲如同這場慶典中的獨唱,契合著音樂的旋律,無法令人忽略卻又不顯突兀。
白色的氣流螺旋捲起夏至淡紫色的長發與白色的長裙,最後凝聚在刀刃。一塊塊帶血的碎肉飛起,將長發與長裙的顏色盡數洗成盛宴的主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本事你復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到底還不是得像這樣被切成一塊塊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早知如此被割喉是不是還痛快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像你這種叛徒還是趕快死掉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彩帶從樓頂灑下,慶祝的號角蓋住癲狂的笑聲,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優秀的學生代表沒有被砍成一堆肉沫,而是安然發表完了沒有意義的好學生演講,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年終慶典。
「你那個同桌砍了這麼久都沒有老師來阻止,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藍楹雙臂虛虛環抱著諶灝低語,「這是學校批准了的,或者說一開始就是由學校派發的任務。」 -
諶灝坐在窗台上,扶著窗框出神地望著樓下慶祝的人群。坐在這個地方其實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滑下去摔個半死,但坐在一樓的窗檯看著未免有些智障,二樓的窗檯角度又不好,於是他便坐在了三樓的窗檯。
今天的事對他而言衝擊實在不小,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在他眼前被切碎,行兇者是他的同桌,甚至可能得到了校方授權……
更可怕的是,發生了那樣的事後還有人可以若無其事地舉杯慶祝一年終了。
無法理解,無法接受。
「但也無法逃避。」藍楹說,她帶著一種近似慈愛的神情看著他,道,「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
「你管這叫真實的世界?這根本就是我見過最荒誕的事情了!我今天早上還沒睡醒的時候,目睹了一場兇殺案——這都能說是仇殺了吧!夏至怕不是瘋掉了,正常人誰會一邊把人炸成肉醬一邊哈哈大笑啊!」
他始終記得幾乎徹底變成赤紅色的結界里,彷彿披著一身血膜的夏至緩緩站起,手腕一翻,聚著白氣的長刀將結界劈開,血漿像是蛋糕上的糖漿,從演講台上緩緩流下。
這已經成功地取代了藍衣祭司成為諶灝新的心理陰影了。
「事實是,這個地方沒幾個正常人。或者應該說,在這裡,不正常的是你。」
諶灝張口剛想反駁兩句,就感覺肩上被誰戳了戳,轉頭一看,竟然是坐在粉色藤蔓上的小花。她二話不說,塞給他一大把花束。
「……謝謝啊。」他看著粉紅色的薔薇花,突然覺得粉紅色也不錯,起碼比血色好。
「下面有果汁免費供應。」她說著,有些期待地看著他。
「不要,沒心情。」
藍楹看見她的目光轉向自己,擺擺手,說:「我不吃不喝的。」
小花情緒低落的「哦」了一聲,坐在旁邊撕扯著一支花苞。樓下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歡呼,鬧騰的學生們找出了煙花筒,開始晚間的慶典活動。
煙花如曇花,綻放不過頃刻便凋零。紫色的火星變為玫瑰色,像是要落在他們身上。
「煙花好漂亮。」坐在他旁邊的少女說道。諶灝敷衍地嗯嗯了兩句,腦中又忍不住想起了結界中的血滴,也是像這樣落下來,落到人身上。
「可是我不喜歡。」她頓了頓,又道,「但它就是很漂亮,很好看。」
海葵一樣的煙花散射開來,斜斜地飄落,與廣場上的燈光融為一體。
「……你想說什麼?」諶灝轉頭看向她,語氣很是不耐。
「你不能因為不喜歡去否定。」她盯著他,執拗地說,「夏至沒有錯,你的生存法則不適用這裡。」
紅色的煙花在他們頭上綻開一個扭曲嘲諷的笑臉,在他們臉上映射出如血的紅光。再溫順的眉眼此刻看去都帶了幾分戾氣。
「無論是哪裡的生存法則都不應該隨意殺害無辜之人。」
「不是無辜之人,他不是的。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是憑著自己看到的一點東西去做判斷,你不了解真相。」她看著諶灝,微微蹙起眉,有些哀涼地說,「你也不在乎真相。」
諶灝默然,抬頭看煙花,紅色笑臉煙花已經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拼色煙花。
紅綠拼色,像是交通信號燈,有點丑。
「不管怎麼說,這些若無其事的人,還有夏至那個樣子……都是些瘋子。」
小花看著他,有些困惑地說:「可是你也是瘋子啊。」
橙色的煙花如流蘇垂下,夜空中隱約可見煙火燃盡后的煙塵,似被梳理過的雲,頗有些繁華落盡的味道。
坐在花壇邊長椅上的夏至舉起手中的果汁,對著煙花道:「又結掉一個任務,是不是該給我結算酬金了?」
「勞模小姐你先把欠的錢還了吧。」
大概是因為嫌棄她身上濃重的血腥味,楚風翎在離長椅還有幾步路時就停下來,將一個厚厚的信封扔給她。
「年終慶典以後就是選拔賽了吧?」她搓著裙擺上凝結的血塊,看著長椅另一端的信封,低聲道,「我們的時間不夠了。」
「不僅如此,感謝您高調地執行任務給我們帶來新的麻煩。」
「因為我要給您老人家爭取時間。」她翻了個白眼,「新的塔羅牌找到了?」
罕見的藍色煙花鋪滿夜空,給塔羅牌鍍上一層綺麗的光彩。
大阿卡那的【6】戀人與小阿卡那的權杖,無論哪一張都是美麗而殘酷的牌,與藍色煙花下的血衣殺人犯契合得過分。
許是夏至自己也覺得今天表現得過於瘋狂,忍不住笑了笑,這一笑卻使她整個面部表情扭曲了起來,看上去很是痛苦。
「怎麼了?」
「我今天笑得好像太狠,臉有點抽筋。」
「……保重吧你。」
夏至捂著腮幫子,愁眉苦臉地盯著手中的兩張塔羅牌,問道:「上面的寓言呢?」
楚風翎挑挑眉,道:「我說是讓我們去客音王國,你信嗎?」
「……你就是在騙我打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