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定時漂浮已經進入最後十分鐘了,還在泳池中掙扎的46個人心裡漸漸升起了希望的曙光。
挺過去,挺過去就能留下,只要再堅持九分多鐘腳就能沾地了……
葛輝的腿緩過來之後就給安世鬆綁了,502宿舍的四個人手拉手連成了人牆,一起在心裡默默數秒。
程必實似乎已經對兄弟情深的戲碼失去了興趣,低頭翻看著計分簿子。
教官和隊副他們也開始小聲聊天打發時間,等待吹哨收工,一切看起來已成定局。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世間萬物總是不受控制地互相追逐。
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讓沉寂多時的漂浮小隊整個亂了套。
「我去,這什麼七八玩意?」一個學員驚呼出聲。
緊接著原本聚集在池子中央的眾人一下子散開了,大家都緊張地注視著水底,隨時準備躲避。
岸上的教官們也被驚動了,紛紛抄起應急燈跑到池子邊上查看。
「媽呀!是蛇!」
一個的學員叫喊著向後退去,把他身後的人推到了前面。
還有一個離蛇最近的學員嚇得失了分寸,亂撲別的學員,把兩個人踩到水底之後,自己也撞上了池壁。
混亂中一下報廢了好幾個,水裡的氣氛瞬間就凝固了。
學員們人人自危,全都儘可能地分散開來,想往池子邊上靠,卻又不敢上岸。
「隊長,怎麼辦?要不要停止計時,讓學員們都上來。」
隊副上前請示道。
「還剩多長時間?」程必實表情嚴肅,眼睛一直盯著水裡蠕動的長蛇。
「8分19秒,」隊副把計時器呈給他。
「讓秒錶走完,呼叫急救隊,五分鐘內必須到達現場。」
程必實這番話讓水中的眾人心下一沉。
海蛇一般都有毒性,雖然不知道這東西是怎麼越過沙灘,鑽進泳池的。
可它的突然出現,卻直接將這最後8分鐘的考核變成了玩命。
「害怕的可以棄權,不然待會兒被毒蛇咬了,急救都來不及。」
程必實瞄著已經失去資格的人被隊副他們拉上岸,繼續摧毀菜雞們的心裡防線。
「大哥,還是上去吧,咱們可沒必要折在這兒,你我志不在此啊。」
葛輝碰了碰安世的胳膊,眼神之中存著懇求的意味。
「12號你沒瘋吧?還有7分多鐘就勝利了,你現在棄權?」捲毛趕忙出聲制止。
「安世,你拿個主意吧,我聽你的,」於興龍也表態了。
「你們相信我嗎?」安世看著精疲力盡的哥兒幾個,往前探了探身。
於興龍隨即點頭,葛輝遲疑了一秒也微微頷首。
捲毛一臉的疑問,但現在宿舍的「大哥」發話了,作為團隊的一員,他必須服從。
「不能讓它有機會咬傷其他人,我下去幹掉它,誰也不許跟過來,等我!」
安世說完,不給三人反應的機會,迅速潛入池底。
「10號你回來!」捲毛伸出的手連安世的衣角都沒碰到,他太快了。
眾人的視線隨著捲毛的叫喊聲深入水下,頃刻間,應急燈的光柱齊齊地匯聚在了安世的後腦勺。
確切地說,燈一直沒動,而是10號學員的身影突然和長蛇重合了。
三秒之後,有娟紅的血色從水下暈染開來,那觸目驚心的顏色把眾人的心都揪住了。
他們都聽見了,隊副剛剛才呼叫的救護隊,最快也要五分鐘才能過來。
10號被那東西咬住……鐵定是完了。
「安世!」
「大哥!」
於興龍和葛輝撕心裂肺的喊聲回蕩在午夜的海岸線上,驚得無數海鳥振翅齊飛,哀鳴不止。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身邊的一眾學員無不痛惜,死死地拉住淚流不止的兩兄弟,不讓他們靠近那不停翻紅的池底。
可於興龍哪是他們能拉得住的,他拼了命掙開眾人,游向被紅霧遮蓋的區域。
「11號,我命令你回來!快停下,危險!」
程必實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拿起擴音器瘋狂地對著水下發號施令。
然並卵……
於興龍充耳不聞,繼續下潛。
可他的速度跟安世沒法比,而且他沒受過任何潛水訓練,連在水下睜眼都很困難。
才游到一半就撞上了東西,還沒等他看清呢,就被那東西堵住口鼻疾速帶出了水面。
「老天!10號……把11號拖上來了!」
學員們尖叫著使勁拍打著水面,這一刻他們已經忘記了踏水的疲憊,全部沉浸在震驚和喜悅當中。
於興龍甩掉頭上的水,愣愣地與那張熟悉的面孔對視了五秒鐘,便死死地把他揉進懷裡,嚎啕痛哭。
「咬哪兒了,啊?你跟我說……咬哪兒了?我這就下去……咬回來嗷……嗷。」
「前輩,我……我喘不過氣來了,前……輩。」
安世毫無抵抗能力地鑲嵌在600均的王者身上,水下憋的氣還沒喘勻實,月匈腔就被「於大力」壓扁了。
「你說話呀?嗷嗚嗚……安世……」於興龍哭得都快抽過去了。
「興龍哥你撒手,撒手,大哥快憋死了。」
趕過來的葛輝實在看不下去了,啞著嗓子拉巴於興龍。
「11號,那血不是10號的,蛇死了,都漂上來了。」
捲毛也沒想到於興龍會有這麼大的力量,看著安世直翻白眼兒,乾脆往他頭上揚了一大捧水。
於興龍這才抽泣著鬆開了胳膊,回頭看向蛇屍。
變了形的安世少爺終於得以喘息,咳嗽了半天,差點兒支撐不住沉下去。
可圍在四周的學員們都在伸手拉他,擁抱他,摸他的頭。
不必開口說什麼,大家也明白,這個愣頭青衝進水裡與時間賽跑,就是想保護他們,而他也做到了。
救護隊來的時候剛好是考核結束的時候,雖然沒有傷者,可他們對打撈上來的蛇屍體做了鑒定。
這孫子有巨毒,只要刺破皮膚便可立即致命,幸虧沒人遇襲,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已經上岸的眾人,七零八落地躺在池子邊上喘息著,此時的他們,每人心裡都有桿稱。
那個長相不怎麼爺們兒的小子,那個502最年輕的「大哥」,探虎穴,入蛟宮,仰天呼氣成白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