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沁人心脾
馬靜蓉的話風突轉，且不說巴根搞不清楚狀況，就連朱達昌他們都不知為何。
怎麼辦呢？
問唄。
不過這是巴根和馬靜蓉之間的談話，即便是問，也應該是巴根來問。
可結果是巴根沒問，感覺確實是有點多事的劉丘，這時候卻是冒出來問了。
劉丘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問『為什麼』，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他是想要急著喝酒而馬靜蓉影響到他喝酒了嗎？還是他想要在馬靜蓉面前表現一些什麼？
沒有人知道他的意欲何為。
不過，還沒有等到巴根來問的馬靜蓉，此時卻已經是顯露出些許失望的神態。
然而劉丘問出來的為什麼，好像是讓馬靜蓉臉上的那一絲失望的神態消失了。
看了一眼劉丘且輕皺了一下眉頭的馬靜蓉，便像是進入什麼角色的先對大家說：「大家可能不知道，不過我是多少知道一些，出得殺虎口就似是黃泉路，這一關一關的咱們能不能走到轉世投胎，除了看各人的本事，還要看老天爺的眼色，哎……
如果沒有一個明眼人帶著，咱這以後的是生是死真的是很難說，辛苦一點咱都可以受著，畢竟買賣人走千里風霜商路，都是為了為家裡添磚加瓦的碎銀幾兩。
可是，如果老天爺不給咱們三分薄面，再加上包括我在內只聽說未實見的咱們四人，幾乎都是西口之路的睜眼瞎，那咱們還不變成走西口路上的累累白骨？……」
馬靜蓉說到這裡，在看著大家停頓了一下時，朱達昌便是想了想的插嘴說：「師傅好像是去過關外吧，有師傅幫著咱們指引一下，這路即便是再難，相信咱們也能走下去。」
聽到朱達昌這樣說，馬靜蓉看著是面無表情，朱黑炭卻是不知為何的低了一下頭，等朱黑炭再次抬起頭來時，眼神里已經是多了一些閃爍的顏色。
不過朱黑炭沒有說話，一切就像是默認了一般。
這時候的大家，終於在暫時無聲的氣氛影響下，便是再一次的將目光集中到馬靜蓉的身上，即便是那局外人的巴根，此時也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馬靜蓉。
掃了大家一眼不知為啥終於是微笑了一下的馬靜蓉，卻是並沒有接著朱達昌的話茬說：「今天能夠認識巴根叔叔，我的心裡十分開心。
這幾年老爹一直一個人念叨一個叫巴根的安達，可是叫巴根的蒙古漢子實在是太多了，昨日後晌見到巴根叔叔的時候，覺得巴根叔叔就是巴根叔叔的念頭，也在我的腦子裡閃了一下。
可當時的我自己，還是把自己的想法給否定了，老爹說的巴根叔叔是在草原上放牧的巴根叔叔，可是昨日後晌見到的巴根叔叔您，卻是……」
話說到這裡的馬靜蓉，一定還沒有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可就在這個時候，其實一直嘗試著插話的巴根，卻終於是將自己的話插了進來。
只見挺了一下腰桿兒的巴根，便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對馬靜蓉說：「那幾年草原上也是鬧騰的慌，我就想著進口裡找個營生乾乾，我.……我就是你的巴根叔叔.……」
說到這裡的巴根，應該是也還有話沒有說出來。
此時尤其是包括馬靜蓉的大家，看著也很是希望巴根能繼續的說下去，可是吧唧了好幾下嘴皮子的巴根，卻是沒有再說下去的低下了頭。
看著這樣的巴根，一樣是低下頭去的馬靜蓉，卻是立馬的抬起頭來繼而看了所有人一眼后，便把目光停留在巴根這邊的說：「巴根叔叔，我爹這些年其實挺想您的。
其實我爹……我爹其實不僅是沒有做過殘害漢人的事情，還好些次上奏朝廷闡述他一些協調和調和滿漢矛盾的舉措，為此，這幾年我爹還得罪了很多的大清遺老權貴。
如果不是先皇太宗聖明，如果不是當今萬歲英明，我爹估計都不會再有為官的機會，不僅如此，更是有可能連.……連我馬家全族的性命都難保。
至於……至於滿人入關時對漢人的過分殺戮，我爹也和巴根叔叔一樣是深惡痛絕，可是我爹是漢軍正白旗。
本來我爹的關外漢人身份，就是在滿漢八旗里很受排擠的角色，還是在關內漢人眼裡不受待見的奸.……，我爹…其實我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馬靜蓉說到這裡，便又是低下了頭，這次低下頭的馬靜蓉，並沒有馬上的抬起來。
看著馬靜蓉如此，朱達昌他們便也就慢慢的低下了頭，不知道朱達昌他們的低頭是受馬靜蓉影響呢，還是他們自己也體會到了一些什麼認知。
不過，這時候的巴根倒像是已經淚目過的抬起了頭，看了一下大家的巴根，便是不停點著頭舒著氣的回頭走出了廳房。
接下來慢慢抬起頭來的大家，這才在廳房的兩扇門已經是開啟的情況下，看到了此時的天已經是大亮。
看著巴根的背影的大家，便是又將目光集中到了馬靜蓉的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大家聽到了鼓風箱呼啦呼啦的響了起來，也就是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羊貨店裡的院子裡面，便是瀰漫起了陣陣的水氣。
緊接著的大家，即便是站在廳房裡邊，都能夠聽到灶台處傳來的咕咚咕咚聲。
這連續不斷的咕咚咕咚聲，來自已經開鍋的六口燉羊大鍋。
這一聲聲的咕咚聲，其實是沸騰的水和各種羊貨的越來越糾纏不清所致。
隨著那一陣陣的水蒸氣飄來，隨著那一聲聲的咕咚聲傳來，緊跟著傳到大家的鼻腔里的，便是那沁人心脾的羊肉羊湯香味。
昨夜喝了那麼多酒的大家，此時其實早已是飢腸轆轆。
那種宿醉后的這樣折騰一番，已經是把他們胃裡僅剩的一點食物都消耗掉了。
這時候的他們，急需要補充大量的優質的蛋白質和脂肪，才能讓自己此時越來越軟塌下來的身體恢復原樣。
本來還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去院里的大家，卻還是在這猶如仙境的水氣纏繞和香氣撲鼻的誘惑或滋擾下，便是不由自主且扯下臉皮的走出了廳房。
來到昨夜喝酒的那張桌子旁坐下的朱達昌，發現一切的殘羹剩菜已經收拾利索，五個用來喝酒的黑瓷碗已經擺好，足足有十多斤重的一大罈子老酒已經擺在桌子上。
在那大酒罈子的壇體上，還貼著一張半尺見方的立狀紅紙，在紅紙上寫著黑色的『汾酒』二字。
這是朱達昌的最愛啊。
此時的朱達昌只要是有這個，估計都會把去那口外的大事給忘掉。
看著酒罈子怔怔發獃的朱達昌，就像是看到了一個久未相見的美人兒一樣痴愣。
相比於朱達昌的這副沒出息的德性，馬靜蓉好像更關注的是人，看似招呼大家坐下的馬靜蓉，眼睛卻是時不時的朝那忙忙碌碌的巴根掃去。
本來這時候的大家，應該是點菜或者點個早點羊湯什麼才對，可這時候就像是坐在親戚家的大家，卻是咽著口水的不吭不哈。
馬靜蓉此時的樣子，還相對要剋制一點，不過其他的那三位男人就顯得很不講究了。
連續不斷上下跳動著的喉結，已經是把他們出賣的絲毫不留一點情面。
眼睛在他們稍微的掩飾一點不好意思的情況下，卻還總是朝著大灶的方向瞄去。
此時的大家，馬靜蓉主要還是在關注人，其他的三位男人，完完全全只關注肉和湯以及酒。
終於，五碗被巴根精心調好的羊肉湯，已經是慢慢的都端上桌，那盛在粗陶瓷碗里的白白濃湯和細嫩羊肉，那漂在湯麵上的紅烈油辣子和綠白蔥絲，點綴的古樸瓷碗里的那羊湯，就像是一碗可以忘卻一切煩惱的忘憂水一樣。
這時候即便是若有所思的馬靜蓉，也已經是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湯里。
擁有了這靚湯，即便是給那俊男美女都不換。
就在大家沉浸在羊湯的鮮美之時，一大盤子熱騰騰的熟羊肉，已經是被巴根放到了桌子的中央，緊接著的巴根，便是默默的給大家倒起了酒。
這時候已經是吃喝了多半碗熱乎羊湯的大家，竟然是顯露出了人的本性，這時候慾壑難填的大家，又開始見異思遷起來。
尤其是朱達昌他們三個男人，已經是毫無禮數的輕推開湯碗的盯上了羊肉。
也就在這個時候，巴根的酒倒完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巴根便也坐了下來。
這時候的大家，在看到巴根坐下后，這才突然的意識到剛才的失了禮數。
急忙便是站起來的大家，都是一臉的不好意思的對巴根說：「巴根叔叔，您也快些吃點兒吧。」
終於在皺褶的臉皮上顯露出笑容的巴根，在抬手招呼大家落座后，便是深沉了一些的憨笑了一下。
「嘿嘿，都吃，都吃，大家都吃，咱吃完這六鍋的肉，就走……」
「吃完六鍋？就.……就走？」
「對，咱吃完這六鍋肉就走。」
「就走？走哪？再說了，咱能.……能吃的了這麼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