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師父啊,這個功法是挺牛的,然而如果徒兒修鍊出了問題,你怎麼指導和解決呢?」陸離一邊感嘆無念真訣的厲害,一邊小心提出自己的疑惑。
清風道人聽了之後沒有直接反駁,而是點點頭:「你說的這個問題,確實存在。都說是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但是在我天極門,這一條並不適用。」
「但是,也不是說前人的修鍊經驗就全無指導價值。首先,你得知道,我輩修仙,修的到底是什麼?」
陸離聞言,一怔。這個問題還用問嗎?那當然是修鍊成仙啊!
清風道人輕微搖頭:「在很多人看來,修仙,那肯定是修鍊成仙。這麼說的話,也沒錯,不然就不會有修仙這個辭彙的出現了。然而,怎麼才能成為仙?」
他轉過身,眼神定定看著陸離:「或者說,通過修鍊什麼,才能夠成為仙?」
陸離被這一問給問住了。
是啊,人人皆道修仙好,可是,修什麼才能修成仙?
「還有,修仙這東西,本來就是我們道門的說法。那麼,天下雜家就修不了了嗎?還有你上次見過的老駝子,一身法術比起為師也沒差多少,那麼他修的又是什麼?」不等陸離細細思考,清風道人的下一問就追過來了。
陸離斟酌了一下,才說道:「難道說,在成仙之路上,其實也是殊途同歸,只不過每一家修鍊的方式不一樣,但是修鍊的終點都是打開天門,羽化登仙?」
清風道人捋著鬍鬚點頭:「你說的沒錯。我道門也好,巫也好,佛門也好,甚至天下其他雜家也好,不過是選擇了不同的修鍊方式,但是最終都是要憑著一己之力,打開天門,在受到天界接引之後,羽化登仙。」
「所以,哪怕是我天極門內,不同的人從無念真訣之中領悟完全不同的修鍊法決,也不過是修鍊的方式不一樣,最終的目標仍然是羽化登仙?」陸離舉一反三道。
「沒錯。雖然得到的修鍊法門不一樣,修鍊的方向不一樣,但是實際上,修仙路上會遇到的問題大體是差不多的。」
清風道人肯定了陸離的這個說法,然後抬起手,輕輕一招。
也沒見他掐手訣,更沒有誦念咒語,就是右手輕輕一招,他的手上就出現了一團小小的氣旋。
然後,他手再次一揮,將氣旋直接打散,右手一掐訣,口中輕念:「雷。」
一道極小的閃電,出現在山峰處,驀地出現,又驀地消失。
然後,他才背過手,問陸離:「你有感受到什麼不同嗎?」
陸離仔細思考著剛才清風道人的動作。
抬手颶風,揮手引雷。
這定然不是清風道人體內真實存在的東西。
因為他已經無數次近距離感應過,清風道人除了這些神仙手段之外,也就是一個普通的道人,體內完全不可能保存有這些原本就應該屬於天地之間的力量。
那麼,剛才出現的風和雷,難道是因為他的手勢變化,所吸引的天地之力形成的?
於是,陸離脫口而出:「那是因為師父的舉手投足之間,引動了天地元氣秩序,所以形成了風和雷!」
清風讚許地點頭:「不愧是謫仙啊,果然很通透。沒錯,為師剛才不過是恰好利用了本地的優勢,暫時調用了一下風和雷而已。」
借用本地優勢?
陸離再次打量了群山。
沒錯,這裡最不缺的是什麼?
就是風。
而且,這裡海拔很高,空氣還算濕潤,所以雷也經常形成。
這,原本就屬於天地之間的力量啊!
清風不過是借用而已。
原來,所謂的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就是這麼一回事啊!
陸離心中長嘆一口氣。
在他看來,剛才清風道人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修仙,修的就是人體溝通天地的橋樑。
這道橋樑,是脫離了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五感之外的橋樑。
五感都是通過直接接觸,與天地之間萬物來溝通,而修仙則是打通第六感甚至第七感,以其他方式來與天地溝通,架起一道橋樑,從而令物隨心動,成就法力的外在表現形式。
所以,清風道人所說的這一番話,他也完全懂了。
雖然每一天極門人修鍊的具體功法不一樣,但是目的都是用來打造溝通天地的橋樑。
無論用材如何不同,橋樑總是一樣的。
這,就是經驗的用處。
毫無疑問,清風道人是眼下天極門中這座橋樑架構得最好的,無疑也是經驗最豐富的。
他不能夠在修鍊的細節之上告訴徒弟們,到底該如何去修鍊,但是他可以藉助自己的經驗來告訴徒弟,修鍊的方向到底是什麼。
也就是說,天極門雖然不如其他門派一般,師長對弟子的指導至關重要,但是也有著其獨特的優勢。
那就是,別人家的師長修了一座什麼橋,不出意外不發生變異的話,弟子也只能修鍊出什麼橋。
可天極門則完全不同。
也許,師父修的是一座筆直的木橋,而弟子修的是一座彎繞的石橋。
如果弟子天賦足夠,修出一座鋼鐵橋樑來,那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問題也依然出在這種不確定性上。
那就是,師父起手一座鋼鐵橋樑,可是弟子因為資質原因,始終感悟不到修鍊鋼鐵橋樑的法門,最終只能修出一座堪用的木橋,也是完全可能的。
想通了這些關節,陸離不由得對創建了天極門,創造了無念真訣的開派祖師爺充滿了敬佩。
這是何等的偉力!將天下萬般法門融於一體,傳人純靠悟性自行領悟。
你能領悟多少,那就是多少,始終會根據你的悟性來決定你的上限。
而且,也確實將有教無類做到了極致。
比如剛才清風道人說的許粱根本不識字,可是悟性足夠,就照樣在無念真訣里找到了構建橋樑的正確法門。
這,恐怕才是天極門能夠執掌天下牛耳的真正原因啊!
也難怪風吟真人在清風道人的面前,根本不敢太過放肆。
換了誰,誰敢?
陸離連忙深深躬禮,一是敬畏先賢,二是感謝清風。
清風點頭而笑,右手撫須,坦然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