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斗

  凌雲和吳媽媽趕回靜茗院時已是亥時末了,將近子時,正是一天當中陰氣最盛之時。

  凌雲早在回來的路上便穿上了吳媽媽給他準備的衣衫,遮住了那一身道袍,隨身攜帶的法器也都裝進了包裹,吳媽媽帶著他從後門進來,走了沒多遠便來到了小白居住的院子外。

  這個時候客人都有姑娘陪著,老鴇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了,一見吳媽媽回來,急的嗔怪道:「怎麼這麼慢!」吳媽媽擦了一把汗道:「山路不好走啊吳媽媽,我這老胳膊老腿的,都快累散架了。」吳媽媽道:「行了,先別說了,這位便是玉清觀的道長吧!」

  凌雲行禮道:「貧道凌雲,乃齊豐真人座下入室大弟子。」吳媽媽道:「今晚辛苦道長了,事成之後,我另有黃金三十兩相送,希望道長一定拿下這個妖孽。」

  凌雲客套道:「哎,錢財乃身外之物,我等修行之人看得是極淡的,施主放心,今晚我必定拿下這個妖孽。」老鴇點點頭道:「事不宜遲,請道長現在就動手吧!」

  「妖孽就在這院中?」

  「就在這院中。」

  「好!」凌雲道長伸手入懷,先拿出一沓符籙道:「先找人幫我把這符籙圍著院牆帖上一圈,待我召她現身。」

  老鴇連忙接過,吩咐身邊的幾個護院打手幫忙貼符籙,凌雲道長打開身上的包裹,取出一柄金錢紅線穿成的短劍、桃木劍,其餘還有用硃砂繪的各種符籙,畫著奇怪圖案的葫蘆、鈴鐺、羅盤、一大卷紅繩,亂七八糟擺了一地,隨手捻起金錢劍和鈴鐺,抬腿一腳踹開了院門。

  他一邊邁步往院子裡面走,一面搖動起手裡的鈴鐺,「噹噹當……」,急促的鈴聲頓時充斥了整個院子,老鴇等人均忍不住皺眉,被震得腦中嗡嗡亂響,便連忙捂了耳朵,吳媽媽低聲道:「這聲音別說是鬼,人也受不了啊!」老鴇道:「道長正在做法,別說話!」

  小白習武之人睡覺很輕,外面鈴聲震天,小白早就聽見了。

  「外面在搞什麼!」小白問竹風和苔痕。竹風摸黑推開窗子往外看,外面風聲正緊,電光閃爍之中一個黃袍道士正站在院子的當中。

  「來了個道士小白!」竹風連忙跑回小白身邊,說道:「是個道士,我看見了!」小白立刻打了個響指,說道:「哈哈,那更好了。」

  這道士來得突然,竹風道:「這跟我們的計劃有所偏差,該怎麼應付啊!」

  小白道:「這個你們放心,都包在我身上,你們就等著看好戲吧。好了,現在還沒開始下雨,我得在下雨之前解決了他,免得沖了我臉上的妝。」說罷便起身大步走出了屋門。

  眾人在電光閃爍之中陡然看到屋門打開,均被嚇得一聲驚呼,凌雲見到小白的樣子,也嚇得渾身一抖,手中的鈴鐺險些拿捏不住。

  小白今晚將妝容化的更為詭異,將下眼皮的胭脂加重,眼尾也拿用水化開的胭脂抹了兩片紅,斜往上揚,看起來更加邪魅詭異,再加上一身的白衣,凌亂的黑髮,活脫脫就是個死鬼。

  凌雲一生也未見過真鬼,眼前小白所扮的女鬼,恰好滿足了他關於女鬼的所有想象……

  凌雲手一抖,將手中的鈴鐺搖得更厲害,他有一套捉鬼時專用的開場白,念了二十多年,現在這樣危急的時刻,卻忽然全都給忘了,哽咽了半天什麼也說不出。

  小白也是第一次扮鬼,第一次當主角,她原想著等對方先開口,自己好去接他的話,沒想到對方竟然不說話。於是兩個人都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場面一度有些尷尬。連躲在門后的老鴇也不禁好奇:「這兩人既不說話也不打架,難道是用眼神交流的嗎?」

  「什麼事那麼吵啊,你是誰,幹什麼來的?」既然對方不說話,小白只好開口,拿出主人的派頭來,也好先發制人。

  「妖……妖孽!你為禍人間,作惡多端,貧道今晚便來收了你!」凌雲終於想起來些隻言片語。

  「哈哈哈……」小白心想:「這就對了,有這詞才好往下接啊!」

  小白迅速進入角色,一陣嬌笑,笑得放肆又妖嬈,驚悚又妖艷,此時一陣冷風吹來,揚起她的白衣黑髮,老天爺也很配合地打了幾個閃電,讓仰天狂笑的小白變得氣勢凌人。

  眾人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凌雲手裡的金錢劍已經拿捏不穩了。

  「臭道士,你說話可要小心點啊!我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是不來招我,咱們兩下里便相安無事,你要是不識好歹為了點銀子來挑釁我,那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可是好久沒吃過活人肉了,雖說你又老又臭的,但活人的滋味,總比死豬死牛好吃的多……」小白說到這裡輕輕伸舌頭舔了舔嘴唇,彷彿是很懷念那味道。

  「妖孽放肆,你有什麼資格跟本尊談條件!你是什麼下作東西,也敢如此大言不慚!」對方氣勢太強,凌雲要是不強勢一點,連臉面也保不住了。

  不過這凌雲雖然沒什麼本事,卻只有一個優點,便是膽大,敢賭。從他捉鬼二十年的經驗來看,這世上根本沒有鬼,便是有也是人裝的。今天小白所扮的女鬼,雖然沒有人比她更像鬼,但是他還是決心賭一把,就賭小白是裝的。

  於是他一手舉起金錢劍,另一隻手放在了腰間的葫蘆上。葫蘆里備的是公雞血,凌雲心中暗想:「管你是人是鬼,雙管齊下,就不信制不住你個丫頭!」

  打定了主意,凌雲大喝一聲:「妖女,受死吧!」跟著一縱一躍欺身上前,凌雲雖然已有五十歲年紀,但是腳步穩健,「蹭蹭」幾步便來到了近前,一手拿起葫蘆掀開蓋子奮力一甩,一道血水甩了開來,小白佯裝沒有躲閃開,被潑了一臉一身,雞血於她本沒有作用,但是小白卻捂著臉尖聲大叫,彷彿是受了重創一般。

  小白這反應,倒把凌雲嚇得一愣,看看手裡的葫蘆,心中暗想:「完了,難道真的是鬼!」這樣一來,凌雲反而怕了。

  小白只是叫了兩聲,很快便恢復了,橫眉怒目瞪著凌雲,她滿臉淋漓的鮮血比剛才更為可怖,齜牙咧嘴起來,彷彿真的會吃人一樣。

  「不識好歹!」小白一聲厲喝,轉身伸手便要去抓凌雲。

  凌雲見狀嚇得魂飛魄散,手中葫蘆亂舞,幾縷雞血灑了出來,但是都被小白躲了過去,凌雲慌亂之下已經什麼都忘了,揮起金錢劍一通亂砍亂刺,小白看準了機會便上前幾步靠近了他的身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雙手奮力一擰,凌雲本就害怕,如今看到那張鬼臉離自己那麼近,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有什麼反擊之力,加之年紀又大,輕而易舉便被小白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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