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樓下,寶藍色的車身前被一輛不知何時而來的越野車擋住了。
「嘶。」她縮了縮脖子,用手掌的溫度上下摩挲搓揉著手臂。
董益琳跨前一步,用緊實的雙臂攬住她細細的胳膊,「還冷嗎。」
擁著她入座,才繞到車身的另一邊,「深秋了,早晚溫差大,出門多帶件衣服。」
「這不是有你嗎。」
她放倒座椅,蜷起雙腿,用西裝外套蓋住膝蓋,皺了皺眉,「頭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三天一小疼,五天一大疼。」
「又淋雨了?」他戳了下加熱座椅的按鈕,扭過身取來後座的毯子,將她裹緊,「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你說,這次,我能談多久。」她故作深沉,歪著腦袋望向駕駛座的方向。
「這才第一天呢姑奶奶,又開始想分手了。」他專註在後視鏡里的烏漆麻黑,但還是分神好好回答她的問題,「這樣,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糾結這個問題了,你這哪算是談戀愛,這是渣女行為。」
「我發誓,這個我一定好好談,談他個一年半載的!」
遲樺坐起身,比劃著三個手指,豪言壯語了番。董益琳騰出右手,將她輕按回靠背上,「還不如好好獃在我身邊。」
空氣凝固了會,正好能將全部精力放在倒車上,終於,憑藉三年駕齡倒出了這個難如登天的小縫隙。
她另起了個話題,「阿姨最近身體怎麼樣?」
「挺好的,問你什麼時候去看她。」
「周五?晚上我買點菜,去陪陪她。」
「好啊,周五下午的課上不上,什麼上不上,我都昏了頭,必須給我上。」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死了。」
董益琳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睡會,到了叫你。」
車子行駛到遲樺家樓下的時候,她正睡得迷糊,嘴巴微微張開呈O型,模樣可愛又可笑。
沒辦法,董益琳不捨得叫醒她,只能將她用毛毯巾裹好,公主抱上樓。
叩響遲家的房門,開門的是遲樺的后爸,身著薄薄的開衫外套,招呼著董益琳進家門,「小董來啦」,看到他懷中的人後,又自己給自己做了個「噓」的手勢,放緩了腳步聲,抻著脖子看了眼睡相慘不忍睹的女兒。
幫她脫了鞋,放平在床上安置好,蓋好被子,才躡手躡腳走出房間,關上房門。
后爸姓金,遲樺一般叫他金叔,帥老頭兒。
金叔是南大的教授,和老李頭是好多年的同事,這才換來了對遲樺的特殊照顧。
帥老頭氣質成熟穩重,平日卻總愛仿效年輕人的穿著,精神頭不服老,和遲樺打成一片,除去那聲稱呼,完全就是親父女的關係。
俞妹更是不用說,完全沒有當母親的樣子,事事還要跟遲樺爭個美醜高下,帥老頭就成了母女戰場的調停劑。
確然,被寵著的女人最是有恃無恐。
董益琳這個女婿是兩口唯一持相同意見的事兒,「坐會嘛,叔給你倒杯熱茶。」
「小董來啦。」歇在榻榻米上追劇的俞妹聞聲而來,「餓不餓,要不要吃泡麵。」
「阿姐,我這健身呢,大晚上不能吃夜宵的。」他邊說,邊揉了揉肚子,順便把手腕上竄著的禮品袋放到茶几上,「中秋節的時候公司有事兒,今天把月餅補上,小樺說阿姐喜歡吃這家的月餅,我就買了點。」
帥老頭故作生氣的模樣,環著手臂,斜著眼看迫不及待去拆袋子的俞妹,「哎喲,有人有月餅吃,我都沒的吃喔。」
「你這人怎麼追著人要禮物的,噥,看看,小董給你買的茶葉噥。」
俞妹掏出禮品袋裡包裝樸素的盒子,攥在手裡揚了揚。一聽到茶葉,帥老頭的臉上止不住的笑意,「還是我們小董好。」
「喔喲喲,信陽毛尖。」帥老頭如獲珍寶,將那包裝盒放在手心仔細摩挲。
俞妹在一旁吐槽了句,「瞧你那出息,就點茶葉呀哇,我這個月餅光有錢還買不到的喔,要排隊預定的,對哇小董,辛苦我們小董了。」
「哎你曉得這麼一點點茶葉要多少錢哇啦,不懂就不要亂髮表評論了,丟人。」
「哎你……」
「好啦好啦,叔叔,阿姐,我回去了,小樺今天頭疼,你們也快睡覺咯。」
「小董再見喔~照顧好你媽媽的身體喔~」
「叔叔再見,阿姐再見。」
輩分在俞妹強烈要求不能叫阿姨的情況下亂成一鍋粥,遲樺叫俞妹,董益琳叫阿姐,遲樺叫帥老頭,董益琳叫叔叔。
要是真成了一家人,該叫什麼呢。
床上的人嗚咽一聲,咋吧下嘴,翻了個身,將枕頭壓在身下,騎著被子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