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分別前的躁動
男人氣惱地說:「別提那個驢熊玩意兒,他不是我叔!」
王香草知道觸到了男人的痛處,便不再說話,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男人李德福沒了睡意,都怪媳婦口無遮擋,冷不丁地就冒出個可惡的人來——李木頭。
李木頭是他的二叔,雖然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但依然劣跡斑斑、臭不可聞。
說起來,他並不是李德福的親二叔,是續房過來的后奶奶帶過來的遺腹子。
就是這個「帶犢子」長大後偏偏就成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整天跟一些不著調的娘們攪合在一起,專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一來二去成了村子里的一顆老鼠屎。
他的壞名聲不但搞得自己臭烘烘,還影響到了侄子李德福的前程,學業荒廢、入伍被堵,當村幹部的願望也落空看,還差一點打了光棍。
幸虧有了那場火災,李德福冒死鑽進了火海,從裡面背出了被熏黑了的王香草她爹,這才名正言順地把村裡的一枝花娶到了家。
李德福打心底里討厭二叔,懶得搭理他,就當那些爛事只是一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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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眼下。
大年的餃子吃過後,香噴噴的餘味兒還在飽嗝里盪溢著呢,猛然抬頭,正月十五的月亮就肥嘟嘟渾圓了。
於是,大碗大碗的元宵端上了桌,滑溜溜吞進了肚子里,就覺得暖心暖肺的踏實。
然後走到院落里,悠然地抻著懶腰,好不舒暢。
吸一吸鼻息,這才發現,寒風裡已有了若隱若現的暖意。
一連串的飽嗝打過之後,每家每戶的男人們早就呆不住了,院子里走走,街上躥躥,出出進進亂逛盪一氣。
見面之後,貌似寒暄,閑聊幾句,卻是在有意無意地探聽一下彼此的去向,以及下一步的打算。
然後,再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下意識地一連抻它幾個懶腰,心思卻早就隨著嘈雜的腳步聲蠢蠢欲動了。
是啊,該走了,是該走的時候了,該到該去的地方撈錢去了!
這段日子裡,各色男人們貌似清閑,實則心底焦躁得很,根本就沒法清凈。他們早就為出門掙錢的事兒著手做打算了,這才是眼下最大的心事。
要想找一份稱心輕鬆的活計,掙到該掙的大錢,那就必需要思前想後,揣摩周全,確保萬無一失。
如果選錯了幫,跟錯了人,那可就慘了,一年的希望極有可能就要泡湯,不但掙不到錢,還會白白搭進去吃喝拉撒的成本,這還不叫人心痛死了。
在想著出路的同時,還有一件十足重要的事馬虎不得,那就是得抓緊時間「打理」女人。
唯恐一別數月,會節外生枝,鬧出一些鬧心的臟事情來。
萬一半道里耐不住寂寞,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個一星半點兒的枝枝杈杈來,那就得不償失了,那可是多少錢都沒法彌補的大錯。
有了這樣的思想,男人們就卯著勁地對女人「好」,只要有了合適的時機,便深耕細作,不留一絲空隙。
如此以來,就帶來了不大不小的負面影響,那些好不容易才用大盆的肉、大碗的魚滋養過來的男人們,幾乎都被搞得沒了人形,哪兒還有個響噹噹頂天立地的樣子?
一個個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發亂、目呆,一出門就輕飄飄要似乎要飛起來的模樣。
日子就在這既戀戀不捨,又躍躍欲試的姿態中度過,一晃便到了非走不可的日子了,便各自收拾一下行裝,一幫一幫、一夥一夥,在女人們怪怪的,半是留戀、半是嗔責的濕潤目光中開拔了。
這樣的日子裡,女人王香草心裡開始燥熱發虛,總覺著男人們一個個走了,整個村子就像被活生生抽了筋,吸了血,有些軟塌塌的模樣了。
一天一天,男人們走得越來越多,王香草的心情也跟著越來越虛空,越來越焦躁。
好不容易挨到了正月十六的早上,正是兒子小龍開學的日子。
天剛放亮,王香草就想起床給兒子做早飯,她邊穿衣服,邊伸手晃一把還在呼呼沉睡著的男人。
李德福慢悠悠翻轉身子,輕車熟路地把女人攬進了懷裡,嘴裡含混地說:「急啥呀,還沒睡醒呢。」
女人往外挪了挪身子,用勁甩開他的手,說道:「不行,今天兒子開學第一天,你必須親自送他去學校。」
「幹嘛呀?都那麼大的孩子了,還用得著去送嗎?就那麼幾步遠的路,讓他自己去就得了。」
王香草對著男人深躬著的脊背嬌踹了一腳,全然沒有了女人的柔順,虎著臉嘮叨起來:「瞧瞧你吧,哪有你這樣當爹的?一年到頭在家裡呆不了幾天,孩子隔三差五地念叨你,他是真心想你了,你知道嗎?我早就在電視上看過了,孩子缺失了父愛會變得心裡扭曲,會變異,不健康,你知道這有多嚴重嗎?正經事你怎麼就不學著點呢!」
李德福依然背對著媳婦,低聲狡辯道:「就算是真的像電視上說的那樣,有多麼多麼的不好,讓我去送個一次兩次的,就能給他治過來?我覺得吧,孩子出息不出息不在這個,得靠他自己,啥父愛母愛的,我敢說咱兒子一點他都不缺,不信你問問咱兒子去。」
王香草撒潑罵了起來:「放你臭狗屁!就算他啥都不缺,那是你給的嗎?我看你是躺著說話不嫌腰疼你!」
李德福吭哧兩聲,不再搭腔,繼續睡他的大覺。
王香草下了床,順勢一把扯掉了男人身上的被子。
大概是由於頭夜裡鬧騰得有點過分,這時候男人的確有些睏乏至極、精疲力盡,只是靜靜地側卧著,活脫脫一頭被褪了毛的白皮豬。
看到男人一副埋汰相,王香草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不再說啥,掩著嘴出了門,去院落里撒糧餵雞去了。
李德福眯了一會兒,心裡有點過意不去,只得起了床,草草洗把臉,就陪著兒子去了學校。
王香草停下手中的活,慵懶地倚在門框上,目送著父子倆親親熱熱走出了家門。
直到沒了爺倆的影子,才轉過身,想到該給男人打理一下行裝了,於是便手忙腳亂的忙活了起來。
當她找出男人年前帶回來的一身灰色工裝,打算拿到院子里洗一洗時,習慣性地掏了掏里裡外外的口袋。
當她把手伸進上衣內側的布兜時,摸到了一個硬巴巴的小盒子。
小心翼翼取出來,好奇地看上去,王香草頓時傻了眼,攥在自己手裡的竟然是一盒帶著奇異香味的計生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