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鬧劇
京都，大將軍府。
謝峻正在和幾個親信商量軍務，有人來報，武衛將軍韋譽有急事求見，謝峻自然想到了魏介，立刻召見了他。
韋譽進來見禮之後，斟字酌句地說道：「大將軍，屬下方才在青龍苑和魏常侍說事，不想被一幫宋國姦細襲擊了，他們有一個戴黑面具的通靈術士，速度如鬼魅一般，且劍術了得，傷了屬下等十餘人，魏常侍也不幸被那通靈術士擄走了，生死不明。」
「魏常侍被通靈術士擄走了？」謝峻瞄了一眼韋譽的右胳膊，綁著見紅的紗布。
韋譽深深欠身，「屬下無能，還請大將軍治罪。」
「普通人不是通靈術士的對手，與你無關，是我疏忽了，嗯，你先回去，派兵盯著天青山的入口，我即刻派人過去協助你。」謝峻語氣和善。
「屬下告退。」
韋譽退下。
「謝沖，」謝峻的目光掃過諸將，點了自己的兒子，「你帶本部人馬去青龍苑布防，多帶一些重弩，不要讓宋國姦細出來鬧事，記住，約束好你的人，不要和韋譽他們較勁。」
「是。」
謝衝出去。
一旁的大將軍長史建議道：「大將軍，宋國人卑鄙無恥，之前派通靈術士潛入京都搗亂，如今又來侵擾天青山，我們也應該招募通靈術士反治之。」
謝峻略遲疑，在大將軍眼裡，普通的通靈術士等同於江湖騙子，但像虛谷大師那種登堂入室的通靈大師，又不可能與凡夫俗子為伍。
試試吧，也許能找到幾個魏介之流的通靈術士呢？
「嗯，我這就上奏朝廷，讓各州郡縣尋訪通靈術士，送至京都。」
……
黑夜，天青山，入神院。
魏介從山下沖了上來，跳進了院牆裡，一路疾行，到了登仙台，見到了流雲，他在此靜坐冥想，依然戴著那張面具。
「你去哪兒了？」流雲問。
「我去山下打聽打聽城裡的動靜。」魏介不可能告訴他零零幺的事，但他從零零幺那裡得知謝峻要招募通靈術士，此事非同小可，他趕緊跑來告訴流雲了。
流雲聽了輕輕一笑，睜開了眼睛，語帶不屑地說道：「接受朝廷招募的通靈術士皆是平庸之輩，不足為慮。」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這麼厲害，為什麼還要替北海王做事呢？」魏介也坐在了地上。
「我們北海王不一樣，」流雲開始使勁把北海王往天上吹，「他英明睿智，禮賢下士，有掃平六合，一統天下之志……」
魏介呵呵，原來流雲和費仲亭一樣，是自己主動投到了權貴門下，甘為鷹犬，這些人的思想太落後了，那必須給他們上一課。
於是，他打斷了流雲，挑唆道：「我們是通靈術士，有著遠超常人的能力，明明就可以自己稱王稱霸，為什麼非要低頭彎腰，看別人的眼色呢？」
「就憑你，也想稱王稱霸？」流雲冷眼盯著魏介。
「我就在天青山裡稱王稱霸啊，」魏介迴避了一下流雲的目光，乾咳一聲，「咳，在你來之前。」
流雲冷哼一聲，極力諷刺道：「你這叫稱王稱霸？你這叫躲在山裡，不敢見人！謝峻只是不知道天青山的底細，他若知道山裡有一個鋪滿黃金的山谷，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進來。」
「我不會讓他進來的，他也就三萬人馬，我們裡面也有上萬人，加上天青山易守難攻，他們根本進不來。」魏介嘴硬道。
「那他要是下令徵發十萬甚至百萬民力，四面開鑿天青山，你如何阻止？」流雲畢竟跟著北海王在混，見過大世面，幾句話便讓魏介無言以對。
的確，帝王將相厲害不就厲害在可以號令天下，驅使萬民嗎？
通靈術士也厲害，單打獨鬥，普通人根本不是對手，厲害的通靈術士甚至可以幹掉任何帝王將相，可幹掉之後呢？
比如魏介幹掉了大將軍謝峻，他更得躲在山裡，不敢出去見人了。
山外面的人玩的不是眾林法則，你幹掉王，也不一定能當王，你必須具備了王的實力，幹掉了王，才能當王。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幹掉了太子齊王，進而逼李淵退位，自己坐上了皇帝的寶座，如果李世民沒有當皇帝的實力，皇帝的位置他坐不久。
而反面典型就是魏高貴鄉公曹髦，他沒有皇帝的實力，偏要以武力討伐司馬昭，那人家司馬昭早就擁有了皇帝的實力，還不用自己出手，下面的人隨隨便便找個替死鬼就弄死他了。
所以，問題就很清楚了，在門閥專權的時代，費仲亭流雲這些寒門庶族，即便會通靈術，一樣沒機會出頭，那只有依附於權貴之門，狗仗人勢，耀武揚威。
魏介從一開始就想改變這一點，但以他如今的實力，只能讓陳圖許進本願意跟著他干，韋譽還是被逼上船的。
至於費仲亭，魏介贏了他，他依然跟著謝亮去打仗了，說到底，在師兄眼裡，魏介沒太尉有實力，而魏介連流雲都打不過，還想給流雲上思想課，省省吧。
魏介想明白了這一點，左看看，右看看，灰溜溜地走了。
……
京都，大將軍府，一個院子里擠滿了「通靈術士」和各種動物，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帶著雞鴨貓狗，也什麼都有。
內院，一個壯漢正在向大將軍謝峻一干人等展示「通靈術」——三年前，他進山打獵，在林子里遇見了一隻長有三隻眼睛的黑熊，黑熊不僅沒有吃他，還擁抱了他，從那以後，壯漢就擁有了一副鋼筋鐵骨，怎麼打都沒事。
大將軍你看，四個人各自拿著一根碗口粗的棍子，從各個不同的角度猛擊壯漢，壯漢如木樁一般，紋絲不動。
謝峻讓四個人停下，換士兵，換軍棍，一棍下去，壯漢當即發出了豬叫聲。
下一個。
連續幾個，不是遛狗，就是逗貓，遛得不錯，逗得也很好，具有一定的觀賞性，可它們能幹什麼呢？能爬上天青山嗎？
下去，下去。
接下來，十幾個壯漢簇擁著一個雙眼蒙著一條白布的中年女子進來，上前見禮，先自我介紹，方三娘，年輕的時候，一個人在河邊洗衣服，結果，一條白龍從河裡躥了出來，化為人形，傳授了她通靈之術。
哎喲，這個厲害了，請開始你的表演。
方三娘往中間一站，身體處於一種極為放鬆的狀態，她點了一下頭，一個壯漢捏起沙包大的拳頭，大叫一聲，沖了上去，方三娘不慌不忙，慢慢舉起了右手，奇迹發生了。
那壯漢像是遇到了一個無形的屏障，哎哎哎，怎麼過不去了，然後，方三娘輕輕一推，那壯漢大叫一聲，啊，被一股無形之勁力擊中了胸口，連連後退，最終倒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胸口，面容扭曲，痛苦不堪。
周圍不明真相的觀者無不驚呼，這個真的厲害了！這才是真正的通靈術啊！
接著，四個壯漢大叫著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撲向了方三娘，方三娘氣定神閑，右手輕輕在面前畫了一個圈，四個壯漢的表情扭曲了，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了，開始圍著方三娘繞圈了，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終雙腳的速度跟不上方三娘轉他們的速度，一個個摔倒在地。
這，這也太離譜了吧？！
當然，通靈術本身就很離譜……
大將軍謝峻不動聲色，繼續往下看。
十幾個壯漢正對著方三娘，後面一個的臂膀抵著前面一個的背，一個接著一個，排成了一條線，像是要和方三娘比力氣。
只見方三娘伸出右手，對著面前的壯漢開始緩慢地移動，壯漢的表情逐漸變得害怕起來，身體也在使勁瑟瑟發抖，好像方三娘的右手幻化成了一條白龍，張牙舞爪，要活吞了他！
方三娘突然發力，往前那麼一推，壯漢們一個個哇呀，哇呀呀，東倒西歪，不成人形。
表演結束，周圍不少人叫好，方三娘和壯漢們一個個站好了，等著領賞。
謝峻卻叫一隊士兵進來，站成一列，讓方三娘推到他們，方三娘不慌不忙地過去，從第一個士兵開始，一路慢慢走到最後一個士兵，最後回到原地。
「大將軍，這些士兵與民婦五行不合，民婦無法對他們使用通靈術。」方三娘氣定神閑。
謝峻微微笑著說道：「你是說，你只能對和你五行相合的人，使用通靈術？」
「是。」方三娘欠身。
謝峻先撤下了士兵，然後對那些壯漢說道：「你們這些男人，看著身強力壯，卻連個女人都打不過，留著也沒什麼用，來人！」
一隊親衛沖了進來，如狼似虎。
「大將軍饒命啊，我們，我們……」
能動手還廢什麼話啊，幾個壯漢撲了上去，將方三娘按在地上，一頓暴打，為了自己活命，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這些人連大將軍都敢糊弄，可以想象一下平日里騙了多少人的錢財，也是因為利欲熏心，才敢來大將軍府騙一把大的吧。
外面還有很多「通靈術士」等著進來給大將軍表演呢，謝峻懶得看了，直接讓人出去問了，誰能徒手爬上懸崖峭壁，不能的全部趕走。
於是，外面的人全部走了。
失望歸失望，但謝峻並不意外，今天來的這些人，有方三娘這樣的騙子，也有一些人和貓啊狗的特別親近，誤以為自己會「通靈術」。
其實吧，到底什麼是通靈術，謝峻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只知道虛谷大師絕對是蓋世無雙的通靈術士，還有皇帝陛下。
謝峻年輕的時候，有幸見過同樣年輕的皇帝陛下施展通靈術——刀槍不入，當時，皇帝把謝亮謝峻兄弟幾個叫去了西苑。
他們見了皇帝，皇帝龍袍一脫，光著膀子，讓幾個宦官拿刀劍砍他，毫髮無傷，謝亮謝峻等人呵呵，宦官怎麼敢下力砍皇帝呢？
皇帝看出他們不信，於是讓他們上去砍，謝亮真去砍了，一劍砍下去，好像他拿的是木劍，而皇帝一身鐵鑄，皇帝哈哈大笑，而謝亮等人一臉懵逼。
之後，皇帝陛下在西苑一心修鍊通靈術，對其他事情都沒了興趣。
從虛谷大師和和皇帝陛下的身上可以找到高階通靈術士的一個特點，那就是他們嚮往自然，對俗世的一切都沒有興趣。
相比之下，魏介他們就差遠了，只能算中低階通靈術士，但又比常人厲害多了。
謝峻希望所有的通靈術士都像虛谷大師和皇帝陛下一樣，可偏偏就有魏介他們這種，又會鬼神莫測的通靈術，又在俗世之中興風作浪，讓人頭疼不已。
「大將軍，屬下得知尚書右丞袁豐之女袁飛絮也是通靈術士，且是虛谷大師的弟子，不過，人不在京都。」
「哦，你去和袁豐說一聲，他女兒一回來，馬上帶來見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