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苑,峭壁之上。
魏介俯瞰陳家莊園,裡面又恢復了往日的蓬勃生機,陣陣涼風吹來,心情大爽。
呵呵,司徒父子在有些事情上,還是說了算的,這幾日,不僅讓陳家莊園的人陸續回來了,還讓太府署下了公文,青龍苑是皇家園囿,任何人不得擅入,擅入者將由京兆尹捉拿治罪。
名正言順,這樣一來,青龍苑就完全成了魏介的地盤,在這裡,他說了算,這不,韋七找他來了,想要「拿回」韋家莊園。
韋七最近魂不守舍,因為韋譽在頻繁接觸他的親信,不過他也沒做什麼對不起韋家的事情,該上交的錢都上交了,他幫魏介把金坨坨換成金幣再給許進本,舉手之勞而已,也不算什麼事。
但有一件事情非常要命,陳圖還活著,你說陳圖他也是,幹了死全家的事,你蒙著臉一直蒙到底啊,進了山不蒙了。
雖然韋七刻意和陳圖的人不在一堆幹活,但人多眼雜,難免有人不小心看到了陳圖,從而有了向韋譽兄弟告密的可能。
他現在誰也不信了,所以,他想把這些認得陳圖的人都弄出去養馬,然後再找一批不認識陳圖的人跟他進山……
「……無影,你看?」韋七望著魏介,點頭哈腰。
魏介呵呵笑著看著他,說道:「韋七呀,你不會認為下面的莊園還姓陳吧?」
「沒有沒有,我知道,他們都成了青龍苑的奴僕。」
「難道你們也願意賣身為奴?」
「不不不,」韋七連連擺手,「無影,是這樣,我們韋家在并州有馬場,販運到京都卻沒有草場安置,所以就想借用一下青龍苑……」
「借用?那要付租金的哦。」魏介看向了韋家莊園的方向。
韋七一愣,隨即點頭道:「當然,當然。」
「那好,老規矩,你們賣馬的利潤,我要一半。」
「一半?」
「你做不了主,就回去問他們。」
韋七當然做不了主,魏介看著韋七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已經把這傢伙喂得很肥了,韋家兄弟怎麼還沒發現?
難道說他們發現了,也不管不問?
他們能怎麼管呢?
魏介希望韋家兄弟親自下場,這樣就有機會拉他們上船了,但顯然韋邕韋譽不傻,他們要是上了魏介的船,就意味著和太尉反目……
咦,太尉殺了陳圖全家,陳家不是和楊家是親家么,那楊家應該和太尉反目了啊,楊家已經具備了上船的條件!
魏介立刻下去找到了陳圖,之後去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陳三,我想拉楊家上我們的船,你看?」
陳圖顯得有些難為情,低著頭說道:「無影,我二姐和二姐夫在并州,而且,我二姐夫只是楊保將軍的一個庶子,在楊家的地位普通普通。」
魏介並不清楚庶子和嫡子的區別有多大,也沒聽出陳圖用普通普通來形容他姐夫,已是溢美之詞了,因為他關注的重點是楊保將軍四個字。
「楊保將軍是?」
「楊保將軍是我大趙北方三大軍鎮的鎮將之一。」
魏介眼前一亮,趕緊追問道:「那他有兵權了?」
「當然,楊家幾代戍邊,楊保將軍年過花甲依然寶刀未老,他的好幾個兒子都戰死了,所以楊家在北方軍民之中威望甚高,只是一直被謝家壓著。」陳圖說到謝家二字,咬牙切齒。
機會啊!
「那,楊家在京都,有人么?」魏介繼續往下問。
「有。」
「不要韋七那種小角色,要和楊保將軍關係親密的人。」
「楊曠,楊保將軍的嫡長孫。」
「你跟他熟么?」
陳圖搖頭道:「不熟,我也就是逢年過節給他們府上送點莊子里的東西,沒機會見到他的人。」
「這樣,你繼續,嗯,」魏介沉吟片刻,然後搖了搖頭,「不行,你不能暴露,你就一心在山裡待著,有什麼事,讓下面人去干。」
「是。」
陳圖心下甚為感動,因為魏介的確是發自內心地關心他的安危,當然,他清楚魏介是在利用他,也清楚魏介是要對付太尉。
原本他不敢和太尉作對,他選擇了回老家,可太尉太狠了,殺了他全家,逼得他無路可退,只能跟著魏介干到底,拼個魚死網破!
魏介突然又想起一事,表情認真地說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說明白了,你的人進了山不能出去,而韋七的人可以,我是想其中有人能把你的消息透露給韋家兄弟,這樣就可以試探他們的反應,不管他們什麼反應,你在山裡都不會有事。」
「明白。」陳圖深深沖魏介欠身。
接著,魏介又去青龍苑官舍找許進本,二人來到永寧河邊,四下無人。
「進本,楊保將軍的孫子楊曠你知道么?」
「知道,秀色會館的常客,不僅好色,而且好賭。」
「那太好了,你以我的名義去接近他,給他錢,理由的么,就說陳家的事情,我心懷歉意,花多少錢都可以,一定要把他拉上我們的船。」
「是。」
……
韋家,後院。
水榭中,韋邕站在欄杆前,右手拿著一個瓷罐,左手不時拿一把魚餌出來,扔在水池裡,看著一群魚兒搶個不停。
身後不遠處站著韋七,在說草場租金的事。
「……可他說五五分是老規矩,我也沒話說,我就想,要不幹脆答應他,反正我們虧不了,再說,我們在山裡已經撈了不少了……」
「韋七,是你撈了不少吧?」韋邕狠狠抓了一大把魚餌,扔了下去。
韋七心中一驚,趕緊說道:「少主人,我該上交的錢都上交了啊。」
「我聽說,你已經託人去豫州,看田地去了。」
果然,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韋七使勁吞了口唾液,強自鎮定地說道:「我,那是,魏介讓我幫他換金幣,他給我的辛苦費。」
「他為什麼給你這麼多辛苦費?」韋邕質問。
韋七哆嗦道:「我,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已經在幫他說話了,你不知道?」韋邕看著那條搶得最凶的魚兒,勁兒真大,今晚就把它給燉了。
韋七兩腿在抖,嘴角在顫,「我,沒有啊……」
「哼,韋七,你不要以為自己撈夠了錢,然後遠走高飛,就可以過上富足的日子了,你別忘了,你的大兒子還在豫州當縣令,我能讓他陞官,也能讓他下獄,你不想抱孫子了?」韋邕轉過身來,盯著韋七,兩道目光如刀子一般,能將人千刀萬剮。
韋七嚇得全身一哆嗦,人跪在了地上,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話來。
韋邕厲聲喝道:「說!你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事關全家性命,韋七一五一十全交代了,包括陳圖人在山裡。
「什麼?陳圖沒死!?」韋邕大吃一驚,接著,盯著韋七的目光變得兇狠起來,「韋七,你是要害死我們韋家啊!」
韋七嚇得連連磕頭,他知道這事要命,也在儘力遮掩,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
韋邕恨不得將手中的瓷罐砸在韋七的腦門上,但他現在還有用,「行了,把所有進過山的人,都,都先叫到西郊的莊園去,你也待在那裡,等我過去。」
「是,是是!」
韋七一走,韋邕馬上叫人去找韋譽回來,很久,韋譽才回來,一身的脂粉味,不用問,肯定又在秀色會館鬼混,韋邕沒功夫說他,說正事要緊。
「陳圖還活著?那他挺厲害啊,呵呵。」韋譽靠在欄杆上,態度頗為玩世不恭。
韋邕板著臉,沒好氣地說道:「你還笑得出來?」
「怎麼了?這事跟我們又沒關係了。」
「韋七他知情不報,謝家知道了,我們脫得了干係?」
「大哥,你別自己嚇自己了,」韋譽過去桌前坐下,拿起了一個果子,咬了一口,「蘇溫出了布告,陳家死光了,白紙黑字,而司徒把蘇溫發配去了涼州,派去了新的太守,息事寧人,陳家的事已經了了,誰要是去告訴謝家陳圖還活著,那不是打他們的臉么?」
韋邕的容色舒展了些許。
「還有,魏介收留陳圖,就是想利用陳家的人力佔有青龍苑,進而遮掩他們在天青山裡面發財,那他自然不會讓陳圖出來見人,一個永遠不會露面的人,與死了有什麼分別?」韋譽說完,咬了一大口,果肉在嘴裡化成汁水,真甜。
韋邕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盯住了二弟,沉聲說道:「你也在幫魏介說話。」
「什麼叫我也在幫魏介說話?我是在說事實!」韋譽語速飛快,急於辯解。
韋邕不說話了,轉身去看水池裡的魚兒,與其說韋七韋譽在幫魏介說話,倒不如說他們在為錢說話,預料之中,沒什麼,有什麼的是,韋邕自己心中的天平也在向錢一邊傾斜。
按說,韋邕意識到了危險,就應該懸崖勒馬,將韋七一干進過山的人全部打發到并州去,從此和魏介分道揚鑣。
但他不能這麼做,顯得做賊心虛。
韋邕心中有了一個主意,他發現了韋七暗中和魏介勾結,主動將人拿了交給謝家處置,並交出一切贓物,以充軍用。
如此一來,什麼事都沒了。
可韋邕不想這麼干,他想要更多的錢,買更多的良田,買更多的奴僕,有了足夠多的田地和奴僕,哪還需要千里迢迢販賣馬匹?
而山裡來錢更為容易,直接就能挖出黃金,按照韋七的說法,人越多,就能挖出越多的金坨坨,這誰受得了?
韋譽將吃剩的果核扔進了水池裡,滿不在乎地說道:「大哥,你不用想太多了,如今司徒出手,青龍苑我也不能隨便進去了,最重要的是,謝湛不敢給太尉寫信了,呵呵,沒有太尉的命令,謝湛謝衡他們那幫人幹不了什麼。」
「好吧。」韋邕看著魚群瘋狂上前爭搶,果核瞬間葬身魚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