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書房。
「魏介?哪兩個字?」袁飛絮聽父親說新貴叫魏介,自然要確定是不是那個魏介。
袁豐見女兒好像認識新貴,該不會是那個人吧?趕緊說了是哪兩個字。
真是他,袁飛絮意外也不意外,自從那夜被魏介羞辱了以後,她出去轉了一大圈,才有臉回來見人,也就承認了魏介天賦極高,無人能及。
這次出去了差不多一個半月,一點收穫也沒有,袁飛絮談不上心灰意冷,但她感覺自己正在走費師兄的老路。
通靈術極其玄妙,可以說與個人努力沒有一點關係,完全靠老天爺賞飯吃,這也是為什麼魏介玩了一個月的老鼠就可以後來居上,勝過師兄師姐。
費仲亭正是認識到了這一點,才放棄了通靈之路,轉而去為太尉效犬馬之勞了。
袁飛絮如今有些理解費師兄了,因為她也發現再努力也沒有一點收穫,就好像她拚命往萬丈深淵裡扔石頭,扔再大的石頭下去,扔再多的石頭下去,一點響聲都沒有,這不像她第一次去天青山入神院,一級一級的台階上去,再慢,終有登頂的一天。
沒有回應的感覺,太可怕了。
但袁飛絮不能放棄,費仲亭放棄了,還能去混官場,官場混不下去,還能當遊俠,當土匪,當盜賊,很多了,而她要是放棄了通靈之路,就只有一條路——嫁人。
她不想嫁人,袁飛絮一想到那些個世家子弟的矯揉造作之態,就手癢得想打人,嫁過去伺候他們,那她寧願老死在山林之中……
袁飛絮盯著牆上的字畫,一動不動,袁豐實在忍不住了,輕聲問道:「乖女,是,他?」
「嗯。」袁飛絮心不在焉。
袁豐心中大喜過望,權欲熏心之下,他不奇怪女兒為什麼會認識一個宦官,反而想慫恿女兒去結交新貴,但他知道女兒一向喜歡和他對著干,那他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你以後沒什麼事,千萬不要去見他啊。」
「為什麼?」
「我聽說他脾氣非常暴躁,今天一朝得志,上了天,在宮中把謝湛都給罵了,你要是去見他,萬一他罵了你,你肯定忍不住,把他打了,那你爹我就慘了啊!」袁豐聲情並茂,全力描繪出一個惡霸以嚇唬女兒。
袁飛絮苦笑了下,她現在可打不過魏介了,更何況,她也沒臉去見他,開口淡淡地說道:「爹你放心,我不會見他的。」
袁豐眨了眨眼睛,女兒這次出去了一趟回來,轉性了?
「乖女啊,我今晚在司徒府看到崔家還有裴家的幾個年輕子弟……」
「哼,你果然想賣女兒。」袁飛絮瞄了父親一眼,便轉身出去,瞬間沒了影子。
唉——
袁豐又是一聲長嘆。
……
除了魏介成了新貴,袁飛絮還從父親那裡得知太尉離開了京都,從而判斷費仲亭可能跟著走了,於是,她直接去費仲亭的家裡,也就發現了費仲亭留給她的消息。
袁飛絮怎麼可能接替費仲亭去幫魏介跑腿?
費仲亭也沒報多大希望,只是再三提到藏在地窖里的錢,務必請師妹替他轉交給魏介,若見不到魏介,也請代為保管。
這是費仲亭第一次拜託袁飛絮做件事,也不是什麼難事,如今魏介已經飛龍在天了,只要他去了青龍苑,那袁飛絮不用見魏介,也可以託人把錢轉交給他。
不過,袁飛絮不知道魏介什麼時候去青龍苑,只能先把錢拿回家去,她在地窖里找了那筆錢,好沉的一袋錢。
和費仲亭一樣,袁飛絮對錢也沒有興趣,回家以後,也就當一堆石子扔在房裡,可她沒想到自己的弟弟趁她不在家的時候,摸了進來,偷偷拿了不少……
當然,這是后話了。
……
東宮,含章殿。
後花園,水池一角,魏介正在和太子妃玩水,哦,已經玩結束了,二人依偎在一起,一動也不想動一下。
魏介兩眼空洞地望著夜空,暗暗發誓,明天不能再和太子妃繼續玩水了,必須離開東宮,去青龍苑幹事業了,否則,否則……
「我的魏哥哥,不要離開你的小親親好不好嘛?」
「哎喲喂,我的小親親啊,不行了,一會兒我還要抱你回去呢……」
「討厭啦,你剛才明明就囗囗……」
「啊?那,那我以後囗囗囗囗……」
「不用啦,你怎樣我都喜歡啦。」
魏介緊緊摟著太子妃,神形俱酥,太子妃也緊緊貼著魏介,滿心歡喜。
「我們現在暫時分離,是為了以後天天在一起。」
「嗯嗯,我就是捨不得你嘛,還有……」
「噓——,有人過來了!」魏介突然覺察到遠處有了一個人的氣息。
太子妃摟住了男人的脖子,「誰?」
「鄭倫。」魏介盯著一個方向。
太子妃兇巴巴地說道:「好大的膽子,我們把他弄下水,淹死他!」
「別別別,冷靜,」魏介發現太子妃性格多變,有時候溫柔的要死,有時候卻凶的要命,「來,我抱你上去,先把衣服穿了。」
「嗯嗯。」太子妃瞬間乖巧。
魏介輕手輕腳地把太子妃抱上了岸,二人各自穿了衣服,魏介又將太子妃抱到到了亭子里,讓她先躲起來,而自己則打算迂迴到鄭倫身後去……
鄭倫不會通靈術,黑夜之中,憑藉對環境的熟悉和各種聲音定位,慢慢在往前挪動。
太子妃說的沒錯,他好大的膽子,本來,他和其他的宦官宮女一樣,都跪在殿里,可他竟然爬了起來,先後確定太子妃和魏介都不在殿里。
然後,鄭倫就摸到後花園來了,這也怪魏介和太子妃最近白日里,不分場合,眉目傳情,過於頻繁,從而引起了鄭倫的懷疑。
本來這也沒什麼,有什麼的是,魏介去了一趟西苑,便成了朝中新貴,自然也是宮中新貴,中常侍,正四品,而鄭倫這個東宮令才是從五品。
而且,鄭倫此前得罪了景同,如今被限足於含章殿,景同短時間死不了,那他也就無法翻身,那他不甘心沉淪下去,要想翻身,只有抱魏介的大腿。
這兩三日,鄭倫在魏介面前大獻殷勤,死活不讓魏介叫他鄭兄,直呼其名,自己對魏介的稱呼也從魏賢弟改口為魏常侍了,其實他心裡想叫魏介阿父,這樣叫最痛快,可惜得景同死了才行。
這條路行不通,鄭倫思前想後,只能走一條險路,他胳膊上有太子妃的「齒誓」,他就想發現魏介和太子妃的秘密,從而被魏介引為心腹。
有找死的風險,但鄭倫認為他們不會殺人滅口,一般的宦官宮女死了也就死了,但他是東宮令,突然沒了,不好交代。
富貴險中求,所以,他心一橫,摸進了後花園。
「鄭倫。」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如惡鬼附身,鄭倫嚇得魂飛魄散,人癱倒在了地上,顯然,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通靈術,更何況魏介天賦極高,無人能及。
「鄭倫,你不在殿里跪著,跑這兒來幹什麼?」魏介擁有過人的視力,在黑夜中閑庭信步,自然會讓他心理上高人一等,言行舉止,也就忘乎所以了。
「魏魏,魏常侍,」鄭倫緊張得要死,語無倫次,「我擔心,出事,就,來,看看……」
「是你出事,還是我出事啊?」魏介的口氣也不太對,他不由自主地在學皇帝怎麼講話。
鄭倫確認是魏介無疑,翻身跪在的地上,無比堅決地說道:「只要魏常侍用得著,我鄭倫願意赴湯蹈火,肝膽塗地!」
「那你就跳進池塘,讓我看看能不能淹死人。」魏介張嘴就來。
鄭倫跪著,一動不動,「可,可我淹死了,髒了一池水不說,對魏常侍也沒有好處啊?」
「說吧,你想要什麼?」魏介懶得和他廢話。
鄭倫心中一喜,叩頭道:「魏常侍快人快語,我鄭倫就一個心思,跟著魏常侍干,魏常侍是干大事的人,身邊總需要幾個干小事的人,魏常侍若不嫌棄,我鄭倫願在左右伺候。」
魏介的確要干大事,但生活中有很多瑣碎的小事,衣食住行,有大把的宦官宮女使喚,但傳遞消息這種事,就無人可用了。
鄭倫這人看著很精明,而且他是東宮令,在宮中浸染多年,有自己的一張情報網,但魏介並不喜歡他,第一印象極差,多大點事,鄭倫就要打死他。
魏介想起另外一個東宮令張錦,印象不錯,當時幫他說了不少好話,這讓魏介甚至一度認為張錦是他在宮中的「上線」,現在看來,完全是魏介看了太多關於卧底的影視劇,過度聯想了。
司徒在宮中既沒有為無影公子安排「上線」,也沒有安排「下線」,更沒有安排「同夥」,這樣才能把無影公子的底子做到連景同鄭倫都沒有發現問題,當然,這得歸功於內寺令黃保。
魏介不知道這些內情,但他知道宮裡的水非常之深,他現在要去青龍苑干大事業,但他這個中常侍不能不知宮中的動靜,那為了構建一張情報網,就得自己發展同夥和下線。
眼前就有一張情報網,為什麼不直接拿來用呢?
魏介盯住了鄭倫的腦袋,恐嚇道:「鄭倫,你知道我會通靈術,殺你易如反掌。」
「是,是是。」鄭倫剛才已經領教了,魏介不知怎麼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一點聲響都沒有,太恐怖了。
「我明天要去青龍苑,你留在東宮,宮裡有任何異動,及時派人告訴我。」
「是,可我現在連含章殿都出不去呀。」
「誰敢攔你,你讓他來找我,我拉他去見皇帝陛下。」
「是!」鄭倫要的就是這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