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都嚇傻了,紛紛退避到一旁,而小頭目的人,趕緊上去拉扯魏介,卻被他一拳一個,打翻在地,其中一個爬起來,跑了出去。
片刻之後,兩個中年宦官帶著一串尾巴匆匆趕到,魏介氣早出夠了,人站了起來,而小頭目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把他拿下,拖出去,打死!」
「慢著!老三,還沒問清根由,而且……」
「二兄,不管什麼根由,他以下犯上,都是死罪!」老三非常生氣,畢竟魏介打的是他的人。
二兄苦口婆心地勸阻道:「老三,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阿父馬上就要過來了,今天什麼日子?在這個節骨眼上,怎麼能橫生事端呢?」
「行,先把他關起來,等內選結束了,咱家再來收拾他!」
「他也在名冊之中,少了一個人,阿父問起來,你我都不知根由,說不清楚,那就不是他一個人的罪了,老三,時候不早了。」
「行了行了,把他們趕緊帶過去!」
魏介聽下來,猜測這個二兄,多半是他的上線……
……
一路上,魏介低著頭,緊跟前面人的步伐。
他在反省,剛才確實衝動了,本來隨便打兩下,出下氣就行了,可一旦動手,一個月的怨氣不出完,根本停不下來。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在外面打死了人,還能亡命天涯,在這裡還沒打死人,老三就要打死他,而且還不能逃跑。
看老三剛才那勁頭,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魏介倒也不怕,因為他覺得二兄是司徒的人,也肯定會在暗中幫助他,二兄比老三大啊,那肯定沒問題。
嗯,他們說的內選不知道是幹什麼,好像他們的阿父都很重視,對新來人好像也很重要,該不會是選秀之類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魏介就還蠻期待的。
繞來繞去,最終進了一個大場子,半個操場那麼大,裡面除了有很多人,還擺放著一排一排整整齊齊桌椅器具,有筆墨紙硯,有木材玉石,有雞鴨魚肉,等等。
這就是一個技藝選秀現場啊,考察每個人的特長,然後分配活干。
魏介是學美術的,一直對古代字畫情有獨鍾,此前在司徒府寫下的瘦金體,和宋徽宗趙佶還有很大的差距,但貴在新奇,當時崔垣父子的表情,分明是第一次看到。
那一會兒寫幾個瘦金體,脫穎而出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之前還擔心被派去端屎端尿刷馬桶,現在看來多慮了,這一套為他量身定做的流程走下來,他越發覺得司徒神通廣大……
「你,過來!」老三站在一堆玉石前,指著魏介,邊上的宦官個個低頭屏息,垂手而立。
魏介瞄到二兄在附近,不慌不忙地走了過去。
老三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個青翠通透的玉佩,沒安好心地說道:「昨天,太子妃砸了一塊玉佩,還好沒碎,只是這面上颳了幾道痕迹,你呢,要是能把它打磨圓潤了,剛才的事,咱家就不與你計較了。」
魏介竟然接過來了,因為這是太子妃砸過的玉佩啊,入手溫潤滑膩……
「老三,你這不是成心么?他是個新人,會幹什麼?」二兄果然在幫魏介說話。
老三冷哼一聲,「二兄,這事你別管了,說不定他進宮之前就是一個玉石匠……」
「宮外的玉石匠跟宮裡玉石匠能一樣么?」二兄盯著魏介手裡的玉佩,上品西山翠玉,價值不菲,不是這個新人能碰到的。
「哎,阿父來了!」老三趕緊大步走了過去。
二兄也跟了上去。
這邊魏介看不懂玉佩的紋路,但看得到玉佩上的幾道划痕,他不會打磨,不過既然這玉佩是太子妃的,那他就敢打磨,還敢用它來傳遞消息。
干吧!
魏介蹲了下去,拿起了一把磨製工具幹起來了,周圍的幾個宦官看到工具在他手裡,如疾風閃電,一眨眼的功夫,玉佩的紋路直接被他給磨平了,一個一個嚇得目瞪口呆。
很快他們便忘掉了自己宦官的身份,純粹從一個玉石匠的角度欣賞魏介使用各種工具拋光玉佩,這個年輕人的手速也太快了,快到連殘影都沒有,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麼詞來形容了。
這幾個宦官干這行都在十年以上,對這個年輕人的技藝,評價可能不盡相同,但有一點不謀而合,那就是不能讓他當同行,否則,大家在宮裡還怎麼混啊?
將表面磨成了鏡面之後,魏介換了一把雕刻工具,開始在表面刻字,他要刻上「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八個字,然後玉佩還到了太子妃手裡,她一看就明白了,立刻就會來找他。
魏介全神貫注,渾然不覺老三一路把東宮監景同一行人帶了過來,當老三看到玉佩在魏介手中已經面目全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確認無疑之後,老三指著魏介,厲聲喝道:「大膽,你竟然把太子妃的玉佩……來人,把他拖下去,打死!」
二兄在一旁也看在眼裡,蹙眉,不好說什麼。
「慢著,讓他雕完。」東宮監的聲音很輕,很冷,在這春日裡,讓人心生寒意。
老三不依不饒,「阿父,那是太子妃……」
東宮監斜了老三一眼,老三立刻收聲閉嘴,東宮監本想仔細瞧瞧這新人的手藝,誰知道他已經雕完了。
魏介起身雙手奉上玉佩,並沉聲說道:「若是太子妃不喜歡,我願受千刀萬剮之刑。」
「你個不知死活……」老三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拍死他。
「老三。」東宮監伸手。
老三趕緊過去,從魏介手中奪回了玉佩,然後雙手遞給了阿父。
東宮監拿到玉佩,摸了一把,光滑如凝脂一般,如果不是先入為主的話,他一定會認為這玉佩出自老匠人之手。
接著,東宮監的一雙老眼仔細審視了一番正面上的八個凹字,他沒見過這種字體,但他親眼看見魏介以刻刀為筆,以玉佩紙,一氣呵成,而且八個字渾然天成,沒有一點手工的痕迹。
巧奪天工!
這年輕人的雕工配得上這四個字,更匪夷所思的是,這絕世之作,他只用了幾句話的功夫就完成了,東宮監自問在巔峰時期,也要好多天。
他深深瞄了魏介一眼,「跟我來。」
……
偏廳。
門一關上,東宮監景同的一雙老眼隨即鎖定了魏介,嘴裡問道:「你會通靈術?」
果然,在明眼人面前露底了不是,事已至此,魏介只能承認。
「會,一點點。」
「通靈何物?」
「狐狸。」魏介不假思索。
景同又問道:「到宮裡來幹什麼?」
「躲避仇家,我,我是個懦夫,我……」魏介說謊的底子不錯,再加上對謝家的恨意,情緒醞釀到位,聲音帶顫,甚至還哽咽了一下。
景同閉了一下眼,「好了,進了宮,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從今天起,你跟著我吧。」
「是,」魏介先是難以置信,然後動作略顯彆扭地拜了下去,「是!」
……
看著那小子跟著阿父離去,老三憤恨不平,那小子把他的人打了個半死,可阿父非但不治他的罪,還把人帶在了身邊,這簡直就是當眾打老三的臉啊。
老三嘴上不敢說什麼,但心裡不服,何況阿父日漸衰老,沒幾年了,而老三一心想坐上東宮監的位置,此番在眾人面前損了顏面,豈肯輕易罷休?
既然老東西不講規矩,那休怪咱家心狠手辣了,哼。
……
東宮監景同將內選的事交給了幾個兒子,自己帶走了魏介,沒去宮裡的居所,去了宮外的私宅,將魏介帶進了一個擺滿了玉石玉器的工坊。
隨行的幾個宦官羨慕不已,這個新人第一天就進了東宮監的私宅,還進阿翁的「禁地」,前途不可限量啊,必須找機會和他多親近親近,大家一般心思,均用心記住了魏介的那張小白臉。
景同讓魏介隨便看,隨便玩,還讓幾個宦官好生伺候,然後說他要進宮一趟。
宦官們對魏科畢恭畢敬,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他憑藉著雕刻技藝從新人中脫穎而出了,老太監對他另眼相看了。
魏介從而認為老太監進宮,是要把玉佩送給太子妃,只要太子妃一看到那八個字,一定會問這是誰刻的,老太監要是實話實說最好了,萬一他不要臉,說是自己刻的,那太子妃肯定會讓他好看。
然後,太子妃就會派人來找他進宮了,有情人終成眷屬,小別勝……
不不不,吃一塹,長一智,這事要從長計議,這事要做到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太難了,所以,先在宮裡安頓下來再說。
嗯,先在太子妃身邊當個總管什麼的,然後,這事不能在宮裡做。
對對對,出宮,去外面做,找個沒人地方做,太子妃要安安靜靜地看風景,不想被人打擾,只留下總管一個人伺候,嘿嘿。
不行不行,還是會留下痕迹,嗯,怎麼辦呢?
有了,泡溫泉!
魏介興奮地跳了起來,這個好,這個好,好就好在,兩個人衣服一脫,下去,完事之後,上來,什麼痕迹都不會留下。
哈哈哈哈,太棒啦,太棒啦,萬事俱備,就等被人叫進宮了。
可魏介等到了天黑,也不見人來叫他進宮,而且老太監也不見回來,怎麼回事?
他急於實施溫泉計劃,但再急,也只能耐心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