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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白塵子之死

  翌日辰時,白瑾之被師弟告知於明日未時三刻重新與幽諾比試。他拎著給白塵子買的兩壇仙子醉,往封塔走去。

  「白師兄。」守在封塔外的師弟見白瑾之,問候了一番便將封塔門推開讓他進去。

  白瑾之走進封塔內,卻沒有看見白塵子的身影,正疑惑著。突然聽見角落裡傳來的悶哼聲,放下酒罈子跑了過去。只見白塵子渾身黑氣,雙眼腥紅,卧在地上。衣衫已經被自己扯得亂七八糟,原本服帖的頭髮現在跟雜草一般。

  「師傅。」白瑾之走上前,正準備蹲下查看。

  「瑾之.……走.……快走……」白塵子依稀還能辨別出眼前之人,聲音嘶啞,斷斷續續地催促著白瑾之離開。但雙手卻不受控制地還是向白瑾之攻來,招式十分凌厲。

  白瑾之連忙躲開,盯著眼前的白塵子,瞳孔劇烈震動。師傅這是怎麼了?這樣的魔氣侵蝕和走火入魔之況並非一朝一夕。上次自己前來,竟然是被騙過去了嗎?

  「瑾之,你快走。」白塵子一邊努力剋制著身體流竄的瘋魔之力,一邊對著白瑾之大吼。

  白瑾之似充耳不聞,不退反進,抬腳便向白塵子沖了過去。兩人拳腳相撞,又退開來。一定有辦法克制的,他看著白塵子身上瀰漫著的黑色魔氣,和身體里在快速流動的黑線,握緊了拳頭。

  白塵子在瘋魔間見平生最得意的弟子並不肯離去,嘆了口氣。「瑾之,用月影劍吧,殺了我。」

  「師傅?」白瑾之獃滯了。怎麼會到了如此地步,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不過幾日,怎會到了要拔劍相殺的地步。月影劍本能地顫抖著,白塵子身上籠罩的濃烈魔氣,讓月影仙劍起了戰意,竟想不顧白瑾之的意願自己飛出來。

  「瑾之,在我還能控制我自己的時候,殺了我。我不想入魔,更不想對你產生殺意。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我畢生的心血。但是這魔氣我快壓不住了,你再不殺了我,這魔氣便會控制我殺了你。瑾之,你是我的徒弟,雲竹院,我交給你了。」白塵子語氣更加急切且哀傷。「瑾之,快。」

  白瑾之心裡明白,白塵子雖說是個不著調地師傅,但是功法確是深厚無比。他這樣說,必定也只有這麼一個解決方法,如若不然,他斷不會選擇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現,他也必定會選擇自裁。那麼高傲卻內里恪守之人,怎會如此哀求自己殺了他。

  但,那是養大自己,培養自己的師傅啊。白瑾之就算再理性,對外人再冷漠,再不在意其他世俗之事,面對白塵子,他實在無法做到。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弒殺自己的師傅。不,不會的,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師傅,一定會有別的辦法。」白瑾搖了搖頭,充滿祈求的口吻。

  「瑾之,沒用的,沒有別的辦法了。」白塵子努力壓制著體內亂竄的黑線,咬牙堅持著自己的意識,掙扎著不讓著黑氣控制自己。

  看著越來越快速流轉的黑線和濃濃的黑氣,白塵子卻極其平靜。

  「瑾之,時間不多了。拔劍吧,殺了我。」

  「師傅,賀蘭家一定有辦法的。你相信我。」白瑾之語氣了帶了些奢望。「你不會有事的。」

  「瑾之,沒用的。賀蘭家的手段,我比你更清楚。這魔氣隨別人而來,確是我自己產生。除非我死,這魔氣不會消失。我試過了,可惜,魔剎碑的反噬,我再無其他辦法。瑾之,動手吧。」白塵子有些落寞和不甘地說道。「可惜了,你給我帶的仙子醉,我喝不到了。動手吧。」

  白瑾之第一次覺得月影劍有千萬斤重,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讓舉著月影劍的手只有一些輕微地不易察覺的抖動。眼眶變得微紅,冰凍的神色一絲一絲地破裂。

  白塵子看著舉著月影劍對著自己的弟子,艱難地扯了一點欣慰的神情。也不過一瞬,突然向著月影的劍尖,爆射過去。白瑾之,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月影劍一點一點地穿透了白塵子的身體,直到白塵子站在離自己一臂之處。

  白塵子伸了伸手,想要去撫摸白瑾之的額發,卻實在沒有力氣將手舉起來。只能勉強抓了抓他握著月影劍的手。

  「瑾之,為師沒什麼遺憾的。活了這麼久,能有你這般的徒弟,為師知足了,你是為師平生的驕傲。瑾之,師傅只望你守住初心。雲竹院交給你了。瑾之,好好的。瑾之.……」白塵子的手順著滑落,便再沒有了聲音。

  「師傅.……師傅……」白瑾之伸手扶著白塵子的身體,坐了下來,將白塵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看著這個在自己眼前沒有聲息的老人,渾身止不住的抖了抖。「我知道了。」

  白瑾之就這樣抱著白塵子呆坐在封塔里,一動不動。

  一直到第二日的卯時,有一絲絲陽光穿過封塔的縫隙,照了進來。白瑾之瞳孔緩慢地動了動,慢慢地將白塵子放在地上,將他的衣服撫平整,就著手將白塵子雜草一樣的頭髮理了理,將玉簪子扶正。如果不是插在身上的月影和衣服胸口上的血跡,整個人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白瑾之撫著白塵子,將月影劍拔了出來。看了一眼昨日丟在地上的仙子醉,走了過去,抱著那兩壇酒,又坐回到白塵子身邊。

  「師傅,徒弟敬您。」說罷,抱著一壇仙子醉便往嘴裡倒。

  「師傅,徒弟再敬您。師傅.……你最喜歡的仙子醉,徒弟陪您痛快的喝一場。」

  封塔外的雲竹院亂了。

  「長老,白師兄沒有在瑾堂。昨夜似乎並未歸。」白延有些焦急地開口。

  「找,趕緊找到他。」白無在與會堂里走來走去,腳步有點亂。

  「長老,昨日白師兄進了封塔之後似乎沒有再出來,是不是在封塔里。」一名昨日見過白瑾之的弟子說道。

  「那還不快去。」白無揮手領著與會堂里的弟子便往封塔走去。

  封塔里,白瑾之就這樣一直抱著酒罈子,空蕩的封塔只有吞咽仙子醉的聲音。他眼前閃過無數白塵子的畫面。

  小時候,白塵子抱著他的景象。長大了一些,為了去喝酒,丟下他自己溜出去,卻被自己抓住的景象。向別人抱怨自己是個彆扭性子和不討喜的小孩,嫌棄的樣子。也有為了讓他好好修鍊,一遍一遍教導,和做錯了事情罰他的景象。還有看他修鍊有成,摸摸他的額發,卻被自己將手拍開.……和死前一遍一遍念著自己名字的聲音。似乎將這20多年又匆匆地過了一遍。

  也許白瑾之也不知道,有那麼一淚,從眼角滑了出來,滴到了地上。不過,那滴淚,卻是紅色的,連帶著臉上,都被淚水染出若有如無的一條紅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瑾之才聽到封塔外拍門的聲音,和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兩壇仙子醉,也早已被自己喝完。

  白瑾之撐著手站起來,勉強穩住自己有些搖晃的身體,去打開了封塔的門,又默默的轉身回到了白塵子身邊。

  白無帶著弟子們進入封塔,看見白塵子和白瑾之的樣子,全部都停住了。從一開始的不明所以,到奇怪,到詫異,再看到白塵子的傷口。「掌門。」雲竹院的弟子們「撲通」一聲全都跪下,悲慟地朝著白塵子的方向磕了下去。

  「師……兄.……?」白無看著地上的白塵子,眼淚止不住地流著,一步一步爬向白塵子的屍體。

  白瑾之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

  「瑾之,師兄這是怎麼?」白無摸著白塵子胸口的血跡,然而,一夜的時間,血跡早已乾涸,衣服染血之處也是硬得硌手。白無似乎根本感覺不到一樣,只是一遍有一遍無的撫著。好像這樣就能將血跡撫掉,傷口癒合,白塵子就能活過來再罵他幾句,就如同自己曾經吵著他休息時一樣。

  「師傅,魔氣入體,氣息相衝,走火入魔。被我殺了。」

  「什麼?」白無抬頭盯著白瑾之,根本不敢相信。「為什麼?你憑什麼?」

  白瑾之閉口不言。

  「你怎麼敢!他是你師傅啊,養你育你的師傅啊,你怎麼下得了手!你怎麼可以?」白無突然站起身來,狠狠地抓住白瑾之的領口,恨恨地盯著白瑾之,五官都有些變形。

  白瑾之一動不動。

  白無拔出劍就要朝白瑾之刺去。白延衝上前去抱住了白無執劍的手。「長老,你冷靜一點。白師兄一定是有苦衷的,長老。」

  白無竟然被白延抱著沒有辦法掙脫,最後像是泄了氣般滑坐到了地上。

  「白延,去通知其他各派,今日會比試取消。將訃告發出去吧。」白瑾之異常冷靜地開口。

  白無突然像是清醒過來一般問道。「魔剎碑呢?魔剎碑去哪兒了?」

  白瑾之這才發現,從昨日便沒有看到過魔剎碑。「我不知道。」

  白瑾之將白塵子的屍體小心翼翼地背在自己的背上,往白塵子的住處走去,腳步像是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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