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道別
魯肅來找吳耎不過是尋常，畢竟兩人現在算是朋友，吳耎這兒也是魯肅在這城中唯一的好去處了。
不過今日來找卻還是有些別樣的意義，本來已經和甄姜她們也差不多照面熟悉起來的魯肅這次卻只是站在院門口往裡面眺望著，面露躊躇，似乎並不打算進來。
「子敬這是做什麼，進來呀！」
還是吳耎主動招呼，他猶豫了一下才跨步進入院中。
甄姜她們與魯肅雖然沒有太多交流，卻也算熟面孔了，而若非她們提醒，一心撲在小諸葛身上的吳耎還真未必會去注意到門口默默無言的魯子敬。
魯肅被叫破，心中的徘徊也漸漸消去，他到底還不是那種拘束自我的性子，暗嘆了口氣，便進入了院子。
與院中玩耍的甄姜姊妹微笑照面，然後跨過門檻，將進入堂中，正欲開口之時，魯肅眼睛一瞥卻看到一個陌生面孔坐在吳耎對面，心中不免奇怪。
諸葛亮此時也好奇的看著這個陌生人，他看得出來吳耎對此人態度熱情不似作偽，已覺得吳耎確實有不凡之處的小諸葛便不由對魯肅也另眼相看，只是乍看卻也瞧不出什麼來。
魯肅容姿甚偉、氣度不凡，但這年頭有點才學的讀書人都有些文武兼備的特質，氣質身形上總不會太差，所以魯肅也不顯得突出。
反倒是吳耎與那許多人不同，更能令人印象深刻。
所謂雞立鶴群，總也好過泯然眾人，大概是此時諸葛亮的看法來由。（吳耎：？？？）
同時他也覺察出此人似乎有話要對吳耎說，卻不知道是否是礙於自己在場，不能說出口，因此表情分外糾結。
他在想著自己是否應該主動起身告辭？
畢竟此次過來本就是臨時起意，而見了吳耎有過交談留下印象，目的也差不多達到了，剩下的時間再留下去也沒多大意義了。
他正準備開口，卻是吳耎搶先一步。
「子敬兄這是怎麼了？」
他還是一心想著要讓一對「冤家」提前見面，卻沒太去深想魯肅的異常，只是看他進來后欲言又止，坐也不坐，站又難安，不由問道：「怎麼突然如此生分起來？」
他可不覺得會是因為諸葛亮在的關係，雖然魯肅此人有時會有些刻板，但他畢竟還是年輕人，有些張狂意氣在所難免，何況諸葛亮不過是個毛頭小兒，又非朱並那樣能鎮住人的大人物。
要說往後魯肅對諸葛亮感到嘆服那是可以預見會發生的事情，但現在的小諸葛顯然還不夠魯肅多看兩眼。
魯肅也在吳耎招呼下坐了下來，聞言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其實肅此來，是為告別而來。」
「告別？」吳耎一怔，倒是沒想到是這事情。
這倒是能解答此次魯肅過來的異常表現和神情，方才他徘徊在院門口，恐怕也是怕徒增別離傷感，只想在門口說一句，卻偏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腦中如此過了一遍，吳耎問道：「這麼快便要走了？」
魯肅點點頭，慨然嘆道：「下邳友人來信，那黃巾賊賊酋覆沒的消息傳了回去，倒是讓下邳黃巾陷入暴動，此時故處情勢危急，我也等不得了。」
吳耎默然，心中清楚不只是那個黃巾渠帥死的緣故，東海郡這邊招安收編黃巾這般大的動靜，又持續了這麼多日，想要完全不泄露於外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同屬於一方渠帥掌控，所以朱並一早便定好了整編那些黃巾賊完畢之後，第一個下刀的目標就是業已淪陷的下邳，甚至這些消息或許就是他的先頭部署，打算先擾亂一波賊心。
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激發下邳各地縣城軍民的心氣，令他們重拾反抗，這將會為他們接下去的征伐創造一個良好的條件。
至於在這個過程中，下邳的黃巾賊們會如何狂暴，百姓們又會受到怎樣的牽連，不是著眼於全局的朱並會去在意和考慮的。
就算如今朝堂上那袞袞諸公，又有多少人會真的拿草民們的賤命當回事？
只要局勢最終能夠穩定下來，平定賊亂、恢復生產，就會為作為主導者的朱並記上一筆大功。
但魯肅顯然無法坐視不理，或許此次回去他什麼也帶不過去，甚至這一路的危險可能更甚來時，他卻下定決心要回到鄉里的塢堡中，與他們共同抗賊。
至少，也要聽到朱並他們去平賊的時候。
這一天已在眼前，所以實際上要他們堅持的時間也並不多，可塢堡中需要一個能夠拿主意的主心骨，在面對外敵入侵的時候，不至於一發慌亂、不戰而自潰。
「原來如此……」
吳耎點點頭，他能理解魯肅的心情。
魯肅與吳耎基本已經無話不談，認識時間雖短，但二人皆是坦誠相待，除了吳耎有些實在不能說的事情，基本都互相交代了。
此時既然已經進來了，魯肅便也將自己的心路歷程說了個清楚明白，說著說著都忘了還有個「外人」在旁邊了。
還是諸葛亮聽完後主動問道：「小子聽說，下邳有位魯子敬，可就是閣下？」
吳耎和魯肅皆是一愣，魯肅率先轉頭看過去，一邊點頭一邊問道：「正是在下，不知這位是……」
「哦，這是琅琊諸葛氏的諸葛亮，他隨他叔父南下避禍、暫居此地。」吳耎笑著給他們介紹，心想這才是正式認識了。
不過兩人的這第一次碰面顯然不會像是吳耎想的那樣擦出什麼火花來，不說時間短暫根本容不得他們熟悉，雙方只是客氣的打過招呼，而後就繼續各自的事情。
魯肅本就是來與吳耎道別，既已經說清楚，便也不願意再逗留耽擱時間，說了幾句話后便直接起身告辭。
而諸葛亮也在隨後提出了告辭，畢竟兩人現在就算想要找些共同話題繼續聊下去都不容易，很多話都沒法說出口問出口，還得等相處多點更熟悉些才行。
吳耎沒法挽留也沒想挽留二人，只是望著他們先後離去，回頭看著空蕩——某個縮在一邊的女童被他忽略了——的大堂，倒是莫名有些唏噓。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只要有緣，遲早你們還是要見面的。」甄姜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過來說了一句似乎是看吳耎情緒不好安慰他。
吳耎瞥了她一眼，失笑搖頭道：「放心，你未來夫君還沒有那麼脆弱。」
他這顯然是接著之前小諸葛誤會了的那個話題說起，小小的調戲甄姜一下。
甄姜知道這只是他口花花，在沒有外人在的時候，雖聞言臉上還是紅霞一片，卻不會那麼害羞，眼波流轉著嗔了他一眼。
吳耎只摸著下巴，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