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開城
吳耎最終還是沒有離開,選擇了留在城樓上等待消息。
糜竺也不再勸他,當然也沒有留在這兒陪著他,而是自行回府休息去了。
這會兒的吳耎倒還有幾分精神,剛才在大家都休息的時候,他也選擇了小憩一會兒,等這會兒夜襲之際便也跟著起來,雖然沒有跟著出城去,卻站在城樓邊上,時刻注意著對面黃巾軍營的動靜。
他心裡也有幾分激動,有對於勝利的期待,也有對失敗的忐忑,睡意早就被趕跑了。
黃巾軍此次過來看來真是準備充足,之前的雲梯、現在的營帳都是事先備好的,這在黃巾賊這種隊伍里可不多見。
也就是搭建營寨的時候,從附近山上砍伐了一些樹木過來,做圍欄或者支柱、橫樑用。
這軍營搭建的也十分簡陋,但在月色下,那一頂頂聚成了一片的營帳,卻也恍若一頭沉睡中的凶獸,只是伴隨著「呼吸」偶露猙獰。
當等待了許久才看到第一點火光的時候,吳耎的心差點跳出來。
他開始還不敢肯定這到底是敵人打起的火把,還是方超他們點燃了火油,畢竟從這麼遠又是這麼暗看過去,視線很模糊,後來看到那火勢飛快蔓延開來,才肯定這是方超他們行動起來了。
今夜吹的是西南風,這晚風嚮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這對於從西邊小門出去,也繞到了那軍營的西南角的方超他們而言,自然是最大利好。
在上風處點火,火勢便可以順著風勢蔓延下去,若他們能夠將火油都澆灌下去,恐怕很快整個黃巾軍營都將連接成一片火海。
可惜這註定只是個美好的願景,且不說他們的計劃先被人識破,阻止了他們進一步的行動,火油才澆上了幾個帳篷就只能停下來,也只能先把火點起來;而當火一點起來的時候,軍營中的士卒們自然就能夠反應過來,除非火勢已經蔓延過去,不然還是能夠及時逃出來的。
更別說現在提前得到了警醒,當火勢借著有如天助般突然猛烈刮起來的西南風延燒到了二十餘個營帳的時候,整個黃巾軍營都已經炸開了。
如同一鍋被燒開的沸水,一時間人聲嘈雜,且人來人往,看起來竟比那火勢引發的灼熱還要更加熱烈。
站在城樓上旁觀著這一切的吳耎並不能夠看清楚一切發生的過程,但是看到那火只燒到了西南那小部分的營帳就有減緩的趨勢后,就猜到方超他們的行動肯定收到了什麼限制或者影響。
而接下來就要看敵軍的反應了,在亂軍之中,一開始就是有備而來還仍然能夠保持秩序的方超他們肯定有優勢。
但他們畢竟人數太少,而且戰鬥力也並非強到都能夠以一敵十,更不用說現在面對的還近乎是他們百倍的敵人——兩萬黃巾軍雖然白日戰鬥折損了不少,也有更多人受傷,但現在能戰鬥的零頭也比他們這加起來出擊的兩百三十人要多。
所以漸漸的,也是不出意料的,他們便處在了下風。
尤其是隨著越來越多的黃巾將官們清醒過來,開始指揮著士卒們將這百餘人圍攏起來。
當他們終於沖不起來了,也是傷亡開始大增的時候。
事實上打到了現在,大部分身上都已經挂彩,包括方超都是在帶傷戰鬥。
他們全憑著心中的一口氣,還有背後的信念支撐,才能堅持到現在,不然就算還能打,也要就崩潰了。
可這種堅持也有一個極限,他們也不是到了絕境就會爆發的小強,在黃巾軍漸漸有序組織起來的圍攻下,已經難以支持下去了。
方超已經打算後撤,他沒有看到那三十「奇兵」在哪裡,也顧不得他們在哪裡了,他們今晚的目的已經失敗,既然如此留在這裡也只是徒增傷亡,而他絕不願意讓這群弟兄跟著自己白白送死。
「認準一個地方沖,老子給你們斷後,你們能出去多少人,就給我出去多少人!」
他的長槊揮舞起來,能夠橫掃一大片,也是也是在這戰場上極為適合發揮的長兵器。
當然若是有一匹馬在的話,更能夠發揮優勢,但他們潛伏進來放火,自然是不可能騎著馬過來。
旁邊一個隊正當即喊道:「都尉,要出去也是你出去。現在這情況,逃不出去幾個人,還是都尉逃出去比我等更有用,否則城內無人領兵,豈不是就要被這黃巾賊拿捏住了。」
另一個隊正也叫道:「方都尉,我等為你殿後!」
方超怔怔片刻,戰場上卻容不得猶豫,那兩名隊正和他身後的幾名士兵當即協力將他推出去,攔在了他們的身後,幫他擋住了那邊的大隊圍兵。
而他所面臨的正好是一頂營帳,也是包圍圈的「虛弱處」。
方超看著他們的背影,灑淚道:「我方伯躍在此立誓,若有機會一定會殺盡這黃巾賊,為汝等兄弟報仇!」
兒郎們用性命換來他的機會,他不得不珍惜。
他說完就轉身打那營帳中間闖破出去,然後又架開了外圍的兩個似乎是在看熱鬧的倒霉黃巾兵。
這時恰巧旁邊幾個騎馬過來的黃巾賊將官也領著手下人馬準備往這邊包抄過來,方超看到眼前一亮,當即衝上前去。
那幾個將官本來是打算來立功,突然看到一個大漢提著長槊往他們這邊重來嚇了一跳,跟著也不當回事就打算仗著馬力將他打發了。
哪知道出手那黃巾將刀砍在了方超長槊格擋上,被他用力一挑就虎口一陣發麻,武器也落在了地上,跟著就在他發愣之際,方超卻毫不手軟地挺槊將他直接刺到了馬下,而後翻身上馬,調轉馬頭立刻朝著軍營外的方向驅馳離去。
黃巾軍哪裡容得他這樣跑掉,頓時許多人去追,可惜他們騎兵太少,而且一時也難以集結,故而真正追出去的也就是二十餘騎。
方超起步快,騎術亦不弱,始終和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若不是中間有三騎從另一邊往他這裡包抄了過來,令他不得不繞了一個方向,他根本不會被對方拉近。
黃巾賊中同樣缺少弓兵,更沒法像是胡人那樣於馬背上射箭,只能不停地追在後頭吃馬屁股後頭揚起的灰塵。
兩百多步的距離很快便跑完了,方超沒有要沿著那道小門進去,若是將其暴露在敵軍眼皮底下,那就會成為城池的一個大缺口。
可他從正門卻也難以進去,不說別的,那護城河憑他這馬就很難越過。
白天那些黃巾賊架在護城河上的雲梯現在不是壞了掉進河裡,就是被一些屍體壓得搖搖欲墜,可能一踩上去就直接斷了。
方超勒馬停住后,身後追兵越來越近,他都不敢朝城樓上喊,那樣等於把危險引過來,因為這二十多騎後面是越來越多的追兵,一旦城門大開,那就是最大的風險。
他不願意為自己一人,而讓朐縣蒙受如此風險。
方超絕望了,更有些後悔,還不如剛剛就留下來,陪著兄弟們一起去赴死。
就在這時,那城門口的弔橋突然「嘎吱嘎吱」的放下來,在這夜晚顯得特別悅耳。
同時裡面還傳來一聲呼喊:「方都尉,請速速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