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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四季就是四季

  或者說蒼穹分開兩半。

  傾覆的黑雲露出了一個大洞,陽光從破開的洞口當中穿透而過,照在了整座南雪原上,地面上的皚皚雪白退去,一片碧綠的草原憑空出現,然後是五光十色的光多。

  這些花草沒有根莖,沒有根源,就這麼生長在白雪之上,並且不停地擴散,漸漸地覆蓋了整座南雪原,數百萬里之廣闊。

  這是人間獨有的生機。

  身後出現了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山林,前方不遠處有著一汪大湖出現,壺內有跳動的大魚和數不清的青蛙。

  白雪化作了清澈的泉水,死寂的雪原上出現了強烈的煙火氣。

  那是人間的煙火氣,是充滿生命的煙火氣。

  山林內有野獸在奔跑,剛剛誕生的鹿兒在喝著鹿奶,不遠處匍匐著一頭虎視眈眈的猛虎。

  腳下明明什麼都沒有,卻傳來了如同鬧市一般的嘈雜聲音,就像是人聲鼎沸。

  金色的麥子生長在左手方向。

  郎朗的讀書聲從右側響起。

  這全部都是人間的景象,或者說這不單單隻是人間的景象。

  這是從浦心中的景象,是他所希望的,所期盼的荒人一族未來的景象,這全都是南雪原上所沒有的東西,陽光,花草,山林,鳥獸,學堂!

  放在大唐里簡單而又簡單的東西,對於生長在南雪原上的人們來說卻是無比奢侈的東西。

  這樣的要求並不算過分,就只是一個普通人所普通不過的生活。

  陳落攜唐國希望凝聚刀意,從浦便攜荒人大義再造人間。

  這不再是二人之間的碰撞,這也不再是二人之間能夠簡單分出的生死,這更像是國與國的碰撞。

  所有人都是抬頭看著天上,在這種時候根本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錯過,就連眨眼都是一種奢侈。

  腳下的人人間很美好,耳畔傳來的誦讀聲直逼心靈,但陳落的刀卻始終握的很穩,落下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猶豫,因為他知道荒人不可能與大唐共存,二者之間也只會有一方能夠留到最後。

  就像當年的唐國不是沒有提出過共存的主意,但荒人並不同意,他們不甘心融入大唐和唐人成為一類人,他們也不甘心成為大唐的附屬。

  他們想做王者,他們想做勝利者。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會讓雙方的仇恨越來越深,直到現在已經再也沒有了和解的可能和希望,只能隨著一方的覆滅和消亡才能夠徹底結束這場持續了數百年的爭鬥。

  陽光照在從浦的身上,腳下的生命力化作春意向上升起融入到了他的掌心當中,那抹陽光也被他握在了手心裡,這些都是南雪原原本所沒有的東西,現在全部都出現在了身體當中,他所感受到的力量和強大完全是一種嶄新的體驗。

  這樣的感覺很特殊,也很滿足,他想要讓所有的荒人都擁有這樣的感覺,他為此奮鬥著窮極一生。

  當刀光與陽光碰觸在一起的時候沒人知曉會變成什麼模樣。

  直到二人面對面站著。

  無比強烈的光芒從頭頂之上炸開,絢麗卻奪目,讓人無法直視,下方的眾多宗師強者全部都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直到片刻之後方才重新睜開。

  天空之上已經變了模樣,昏沉壓抑的黑雲早已是凌亂不堪,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在黑雲當中不時的閃爍著身影,戰鬥還在持續,剛剛那一擊固然強大,但是還並不足以分出勝負。

  腳下的花草和耳畔的讀書聲並未消失,遠處似乎能夠依稀看到之前還匍匐在地的猛虎已經飛奔了出去。

  剛剛才喝完鹿奶的小鹿被按在了地上,母鹿遠遠地跑出去了很遠,回頭望著,卻不敢朝會走。

  大自然就是如此,優勝劣汰,食肉者食食草者,食草者食草。

  草生長在土壤上,食肉者死後孕育土壤。

  世上大多事情都是如此,一個又一個的圓圈組成的生物鏈維持著世間的均衡和需要。

  天上的事自然有天上的人處理,地面上事情還需要地面上的人去處理。

  二先生側目看著白玉湯和呂輕侯二人,開口問道:「在你們來這裡之前,不知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呂輕侯問道:「什麼事?」

  二先生回答道:「陳落可以對付師尊,那麼誰又能夠對付我呢?」

  這的確是個問題,呂輕侯和白玉湯自然不會是二先生的對手,有些問題能夠得到答案,而有些問題註定得不到答案。

  所以呂輕侯沒有說話。    白玉湯抱著劍,同樣沒有開口。

  二先生沉默了會兒,邁開腳步朝著他們走了過去,他走的很慢,並不快速,因為他想要好好地,仔細的感受一下腳下的這片生機勃勃,在滿是皚皚的雪原上能夠出現這樣的場面是他從來都不敢想象的。

  這樣的巨大場面也是五境宗師無法做到的,從浦之所以能夠做到是因為他借用了荒人一族的力量和信仰,這並不是隨時都能夠動用的,那是只有在絕境當中產生了一絲明悟之後才能夠擁有的短暫力量。

  就像是雲雨當中破開烏色的陽光,溫暖且稀少。

  他這幾年來在荒州行走了很多地方,感受過春夏秋冬,體驗過四季更替,那是很美好的東西,讓人難以形容,也難以忘卻。

  因為春天是春天,夏天是夏天,秋天就是秋天,冬天就是冬天。

  四季分明之所以叫四季分明就是因為它四季分明。

  那都是他從前在南雪原感受不到的東西。

  如今腳下的感受足夠真實,他甚至能夠嗅到迎風而起的花草香氣,聽著遙遠處傳來的獸吼和魚兒躍出水面再度砸落的巨大水生。

  這或許並沒有荒州之上所感受到的真實,但他此刻的心情卻遠遠要比在荒州之上的時候要複雜和興奮的多。

  荒人謀劃了很多年,理應得到更好的環境,荒人理應擁有更好的生活。

  所以他雖然走得很慢,但是卻走得足夠堅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我們為了這一天等待了太長時間,付出了太多代價,我們的意志很堅定,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更改我們的意志,而如今你們既然要攔路,那就要準備好付出攔路的代價。」

  「踏腳石就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踩塌的粉碎。」

  二先生抬頭看著他們二人,輕聲說道。

  呂輕侯輕聲道:「二先生又如何能夠確定攔在你面前的究竟是一塊踏腳石,還是一塊跨不過去的山峰?」

  腳下的風吹完了花草,他的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

  二先生抬頭看向了呂輕侯和白玉湯的身後,在那裡出現了一個人。

  天地間出現了一支筆。

  那人踩在水墨上,手持一幅畫卷迎著他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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